喜歡是一件蠻重要的事
左崇真和莊朝闕在第二天早上見到了林夫人。 婉婉有儀的、溫文爾雅的林夫人。 她站在那,像是園林花窗間灑下一抹婉柔的淺光,前提是,如果她沒有靠在左參云身上。 但林夫人有,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靠在別人丈夫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個孩子,開口的普通話極為標準。 她說早上好,孩子們,讓家里司機送你們?nèi)W校吧。 莊朝闕雞皮疙瘩起來了,胃里燒得慌一般得惡心。他尚且不明白婚姻的法則,但本能質(zhì)疑為什么一個陌生人可以靠在他姨父身上。 他看到左崇真的背微微繃直,像是春日里的幼苗,那只三分鐘前和他相握的手微微握拳,細嫩的青筋從指掌關(guān)節(jié)蜿蜒而上,微微顫抖。 煎熬抓心撓肝得他想叫,誰是林夫人的孩子啊,他不認識她,他有mama,他是他mama的孩子,陌生人怎么和姨父靠這么近。 莊朝闕人生第二次體驗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壓抑,第一次是拜左家所賜,第二次還是。 他深呼了口氣,張嘴道:“我們先走了?!?/br> 他還是說不慣普通話,也沒有錯過林夫人聽到他“了”字轉(zhuǎn)音時,臉上的驚愕,那幾乎是一種不加掩飾的憐憫,只是她靠左參云更近了,一切都成了居高臨下赤裸裸的嘲弄。 在莊朝闕拉著左崇真走之前,他聽到林夫人轉(zhuǎn)著彎的聲音:“老公,孩子是鄉(xiāng)下的沒關(guān)系?!?/br> “給他報個語文班吧?!?/br> 她居然還在安慰左參云,莊朝闕有一種荒誕不經(jīng)的鬼謬感,左家哪里有問題嗎?林夫人以為他是誰?左參云的另一個私生子嗎? 那以前呢?他神思飛馳,想到他的meimei。 他那個會時不時說湘普的meimei。 左宅里的戲又咿咿呀呀唱開了,重重戲聲傳進耳朵:“漢天子被蒙蔽未察丑與俊,到后來眼巴巴失去了——” 那聲拉的極長,長到車子已經(jīng)駛離了左宅,再也聽不到空靈的高聲,莊朝闕扒著車窗往回看,夕陽的左宅像一顆燃燒的玻璃珠,璀璨華貴,萬象滔天。 偏偏只是一顆玻璃珠。 他坐了回去,手碰上了左崇真的手。 兩個人愣了一下,又悄悄拉了手。 在長沙熱鬧的早日里,他們就靜靜拉著手,好像命運都被連起來了,突然就變成了惺惺相惜的共同體。 但總之,盡管新家已經(jīng)不再給莊朝闕家的幻想,起碼他要做好左崇真的哥哥。 莊朝闕感覺到胸腔新火翻涌,鼓動著他做點什么,于是在下車時,他到了謝,拉著meimei跳下車。 他們在學校的道路上奔跑,不知道誰先開始加速的,長長一小段路,蒙蒙一大塊夢,風吹過他們的衣角,兩個人像追逐春風的鳥雀,在這片小小的土地上撒野地跑。 足跡將煩躁的心呼啦啦地敞開,他們累地喘氣,又正對著彼此開始傻笑。 莊朝闕一邊呼氣,一邊看樹枝燈影下左崇真的臉。 天光云影般靈醒。 “meimei!”他特別大聲地喊她。 左崇真看著他,她的眼睛還帶著委屈后濕潤,薄薄一層水光。 “你要教我長沙話?!鼻f朝闕去拉她衣擺,幫她理了理紅領(lǐng)巾,“我要學?!?/br> “而且,蠻、蠻重要,”他有點不好意思,微微停頓了一下,長沙春天的風有讓人臉紅的魔力,他兩頰紅彤彤的,“我喜歡聽你說話?!?/br> “別個不喜歡,我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