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只妖想要什么,這太正常了,虞和上仙明白,更何況狐妖本就欲望深重。黃狐有兩顆妖丹,欲望自然就有兩份,執(zhí)念也同樣,如此這般,就算是尋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不得褻瀆的仙尊,也能生出不切實際的妄念來。 “是,是這樣?!鄙倌戟q豫地說,卻聽虞和上仙問他: “那么,你想要什么?” 黃狐一楞,旋即使勁兒搖頭,把頭上一對耳朵都搖的晃動起來,而后說:“我什么都不想要。” “此話當真?”虞和上仙靜靜地瞧著他,虞和是一只眸色深藍的綠翎孔雀,凝視著什么的時候那眼神比金瞳少了幾分淡漠,卻多了凝重,像一潭靜而深的水,水面映出黃狐的面龐。 狐妖再大,終究不過千歲,比起那些大妖,也還是孩提,黃狐望著那雙眼,最終踟躕開口: “我想要一個名字......我不想被他們叫做黃狐,也不想和雌丹共用一個名字。” 黃狐天生有兩顆妖丹,一雌一雄,這些年有時是少女,有時是少年,虞和上仙已經(jīng)習慣了,不過是這兩顆妖丹性格不大一樣,生出來的意識也各自分離,雌丹對蕭行絳有妄念,雄丹卻沒有。 虞和上仙聽罷沒答話,半晌,很輕地笑了一聲。 黃狐慌亂起來,局促不安地看著他,手中攥著衣角,耳朵貼在了腦后,不安地說:“我,我不要也可以,這不是妄念,不是雌丹那樣......” 魔惡念深重,妖則欲念深重,虞和上仙要他善念,他便不能留欲念,這些年常有仙人效仿仙尊,尋一些小魔小妖的帶在身邊,帶好了是自己心中至善,有大功德,若是帶壞了,便趁著未鑄成大錯,將那些東西廢去修為,趕回下界。 他不想走。 “沒關(guān)系,”虞和上仙溫聲說:“我還擔心你想要的更多呢?!?/br> 黃狐的尾巴懨懨地垂著,耷拉著耳朵,小聲說:“那我會被趕走嗎?” “若你一心修行,不做惡事,一個名字又算什么妄念呢,也不會趕你走的?!庇莺蜕舷尚Φ?。 “那......”黃狐期期艾艾地看著他。 虞和上仙輕輕閉上眼,抬起手掌,覆于黃狐頭頂,緩聲說: “祛,除也,婪,妄也,欲除欲念,必先祛婪,是以賜爾名為祛婪,名既授,吾自當佑之?!?/br> 他聲音不大,他向來不會大聲講話,可說這些話時卻鄭重肅正,不似尋常溫和,金光自他掌中浮現(xiàn),絲絲縷縷鉆入黃狐的身子,黃狐閉著眼,只察覺一點暖意在四肢百骸游走,再睜眼時,他便有了名。 賜了名,虞和上仙又伸開手掌,掌心中浮著一條繩,繩上掛著一片薄薄的鳥羽。 “這是......”祛婪看著那條繩纏在自己手腕上,不明白地問。 “既是庇佑,總需要些物件,只是一句話太過輕微,這是我的鳥羽,有它在,便能保你?!庇莺蜕舷烧f。 青色鳥羽輕飄飄的,隨著九重天上的長風浮動。 黃狐愣了一陣,忽然想起什么,問:“那若是仙尊,會給些什么東西呢?” “不知,”虞和上仙揉揉他的腦袋,說:“仙尊自有思慮,我等無從得知?!?/br> 黃狐舒服地塌下耳朵,微微仰頭,瞇著眸子享受虞和上仙的撫摸,他本質(zhì)上還是條狐貍,被摸了腦袋,舒服地什么也不去想了。 朝朝暮暮,轉(zhuǎn)瞬即逝,又是千年。 “仙尊!” 折青仙尊寢居的門被“砰”一聲推開,先探進來一只絨黃的狐爪,而后一陣輕煙,煙霧散去,一黃發(fā)女妖身子裊娜,婷婷地站在屋內(nèi)。 “仙尊,今日我這張臉......” 話至一半,她陡然截了口。 一個赤色瞳孔的少年坐在塌上,靜靜地看著她。 “你是誰!”黃狐陡然尖聲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少年看著她,不言語,而黃狐竟從那雙眼中看見一點高高在上的淡漠,霎時間她就明白了。 “你是那條黑泥鰍!” 晏破舟沒反駁,因為他不會說話,他那么安靜地看著狐妖,便算是默認。 狐妖那張漂亮的臉因為憤怒扭曲猙獰,她討厭這條黑泥鰍,折青仙尊日日將他帶在身邊,養(yǎng)在懷里,就算這條泥鰍千年未有一點長進,仙尊也從未說過什么,而自己日日修煉,卻始終難以入仙尊的眼。 就算是雄丹,也有虞和上仙賜的名字,可她什么也沒有,她只是九重天上一只狐妖,時至今日,她還是黃狐雌丹。 晏破舟在仙界待了數(shù)千年,遲遲未化形,她素來將化形當做她的優(yōu)勢,她未去過下界,自覺自己幻化出的這些皮囊在仙界是絕無僅有的美貌,但晏破舟現(xiàn)下竟化了形,還是這樣六界難尋的容貌。 妄念與執(zhí)念交織著,似一把火燒著她,雄丹費勁心力壓制的狐妖邪念最終盡數(shù)匯聚到雌丹中,這一刻雄丹只剩善念,而雌丹吞盡邪念。 殺了他。 就是現(xiàn)在。 折青仙尊不在,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妖氣四起,狐妖赫然顯形,身后九條尾巴猛然綻開,她不再是千年前那只扎著小辮的一尾幼狐,她是真正的九尾大妖。 妖氣彌漫的瞬間,魔氣自晏破舟身上浮出,赤紅的龍瞳亮起,這是蛟龍無聲的恐嚇。 黃狐自認修為遠超這魔物,不管不顧,猛撲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