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行絳沒有再看他，淡聲說：

    “只是為了龍珠。”

    時御點(diǎn)點(diǎn)頭，卻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低頭，卻在滿園的鳳凰花中看見一條蛟龍，蛟龍露出半只耳朵聽他們說話，見他們看過來，一擺尾就逃。

    時御忙道不好，蕭行絳動作比他還快，已經(jīng)追出去了。

    蛟龍?jiān)邙P凰花中飛一般的逃竄，蕭行絳幾次差點(diǎn)捉住它的尾巴，都被它躲開了，蕭行絳想起時御之前說的話：

    “一只魔物，何來喜歡，若知道你要?dú)⑺艿慕^對比誰都快?！?/br>
    不知為何，蕭行絳心中生出一點(diǎn)落寞的感覺，正此時，蛟龍一個猛子扎入云層，直沖下界而去。

    蕭行絳緊隨其后，跟著蛟龍到了魔界。

    魔界業(yè)火紛飛，魔物橫行，蛟龍依舊逃竄，出生時它就被蕭行絳帶到了上界，此刻卻憑借著本能找到自己出生的那條龍淵。

    龍淵里漆黑一片，溫暖濕潤，寬闊又幽深，蕭行絳緊跟在蛟龍身后，蛟龍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連青霄劍都追不上。

    不知過了多久，蛟龍猛地止住腳步，蕭行絳一驚，猝然收手，青霄劍止在蛟龍身后一寸，被隨后趕來的蕭行絳收起。

    蛟龍沒有再逃，抬起腦袋，示意蕭行絳往上看。

    蕭行絳抬頭，金瞳在黑暗中看見石壁兩側(cè)竟畫滿了壁畫。

    那是一則預(yù)言，應(yīng)當(dāng)是某個魔界先知的作品，蕭行絳并不知道魔界還有哪位先知，但這位先知大抵是已經(jīng)不在了，先知們都相當(dāng)脆弱，蕭行絳在壁畫上看見血跡。

    預(yù)言分為四幅壁畫，第一幅是天雷落下，劈出深淵。

    第二幅是深淵中盤臥了一條黑蛟。

    第三幅，則是魔界遭受屠殺，而盤踞在王座上的，正是那條已經(jīng)長成的黑蛟。

    最后一幅壁畫，黑蛟吐出龍珠，是一顆完整圓潤的黑色龍珠，那顆珠子里凝結(jié)了無盡的惡。

    蕭行絳垂首，見小蛟龍吐出了自己的龍珠，蕭行絳從它臉上看見得意的神色。

    蕭行絳頭一次沒明白它的意思，小蛟龍含著龍珠，用頭拱開蕭行絳的手掌，將龍珠輕輕吐在他手心中，而后趴在蕭行絳耳邊輕輕嗚咽兩聲。

    它說它把龍珠給蕭行絳，蕭行絳不能不要它。

    它并非想逃，只是想要借著預(yù)言告訴蕭行絳，它會有一顆世上最好的蛟龍珠，它心甘情愿把龍珠給蕭行絳。

    蕭行絳沉默須臾，問：“為什么？”

    就算蕭行絳不動手，就算晏破舟是自愿，沒有了龍珠，它還是會死。

    小蛟龍沒有回答，親密地纏上蕭行絳的脖頸。

    蕭行絳靜默地立在龍淵中，半晌，說：

    “收起來吧?！?/br>
    蕭行絳沒有把它放在萬神域，而是帶著他在下界除妖，那一日它給蕭行絳看了它的龍珠，除了隱約浮現(xiàn)的愧疚，蕭行絳還發(fā)現(xiàn)那顆龍珠有些細(xì)微的裂痕，可能是明晦那支長戟傷了它，隨著時日推進(jìn)，裂痕愈來愈大。

    平心而論，蕭行絳松了口氣。

    至少在龍珠愈合之前，他可以不用做出最艱難的抉擇。

    許是因?yàn)檫@個緣由，分明已經(jīng)到了時御算好的時候，晏破舟遲遲沒有化形。

    光陰流轉(zhuǎn)，歲月匆匆。

    又不知過了多久，晏破舟終于化了形，那是一張艷冠六界的臉，發(fā)/情期的時候他自作主張地吻了蕭行絳，蕭行絳也給了他回應(yīng)。

    那一夜他黏膩地貼在蕭行絳懷里，第一次聽蕭行絳問他：

    “為什么是我？”

    晏破舟笑起來，他笑的時候尤其勾人，有些懶散地說：

    “因?yàn)槲蚁矚g你，只喜歡你。”

    蕭行絳吻著他，說：

    “你是魔，魔物沒有這些情感。”

    晏破舟張口咬在他側(cè)頸，低聲說：

    “有，有很多?！?/br>
    蕭行絳說：

    “你應(yīng)當(dāng)敬畏我?！?/br>
    晏破舟搖頭，嗓音粘啞，說：

    “我是魔，天生只有欲望?！?/br>
    他的龍瞳瑩亮，透露出不清醒時的瘋狂，他沒有剛開始那么小心翼翼，逐漸沉溺于歡愉之中，他瞇著眸子問蕭行絳：

    “你若不信，又為何吻我？我們現(xiàn)在又算什么？”

    蕭行絳沒有答話。

    旖旎春夜里，他察覺到一絲愧疚，好像是他愧對了這條蛟龍，從前他活在世上，貴為仙尊，給予眾生庇護(hù)，眾生敬拜他、敬畏他，為他祭祀、貢香，他與眾生兩清。

    而這條蛟龍不一樣，他并沒有特意去給予它什么，甚至連所謂的保護(hù)，都僅僅是因?yàn)樗枰穷w龍珠，但蛟龍好像會錯了意。

    這時，晏破舟在細(xì)碎的喘息中說：

    “蕭行絳，我知道有朝一日，你會殺了我。”

    蕭行絳動作一滯，晏破舟卻抱緊了他，有些暈沉地說：

    “在此之前，你不能不要我?！?/br>
    “好?！?/br>
    蕭行絳的聲音有些模糊，復(fù)又俯身吻他。

    愧疚夾雜愛意，在春潮里他們建立起第一份信任，某一個早秋，葉落枯黃，蕭行絳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這條狡猾的小蛟龍。

    后來晏破舟被抽了脊骨，蕭行絳再也不會留他一人在仙界，僅有一次他離開了晏破舟，因?yàn)樗斫缛?，忘川河中未消散的記憶會找到晏破舟?/br>
    于是他將晏破舟托付給時御，回來的時候時御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