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那，目光冷冽地看著他。那目光極具穿透性，似是穿過他的身體看透他的心。

    蘇憶晨深呼吸了口氣，壓下慌亂的心跳，硬著頭皮對上傅墨燊黑沉沉的雙眼：“您……您好，我是育才中學(xué)高二三班的學(xué)生，傅先生曾經(jīng)給予我很大的幫助，昨天……昨天我看報紙得知傅先生在此舉行葬禮，所以……所以……”

    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蘇憶晨慌亂得不敢和傅墨燊對視，急忙低下頭去瞧自己的鞋尖。

    他從來沒說過謊，也不擅長說謊，說了這么一通大話覺得臉上火燒火燎，腳也有些發(fā)軟。

    少年身上穿著普通的t恤，下半身的牛仔褲洗得發(fā)白，腳上穿的白帆布鞋半新不舊，傅墨燊審視他片刻后，轉(zhuǎn)身走到墓碑前，輕輕撫摸了下照片上青年微笑的眉眼，語帶真誠地道：“有心了。”

    蘇憶晨眼神有一剎那的震驚。

    驕傲如傅墨燊，對人不說高高在上，可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他在面對他人時自動擺在高位，讓人覺得難以接近，現(xiàn)在對一個陌生人竟也能用這樣溫和的口吻……

    “他幫了你什么忙，能給我說說嗎？”

    蘇憶晨一愣。

    這是傅墨燊第一次用這樣親近的語氣和他說話。

    眼眶一陣陣發(fā)熱，蘇憶晨小心翼翼地抬頭。

    男人落在照片上的目光溫柔中帶著沉痛，似乎隱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

    傅墨燊……

    蘇憶晨嘴唇動了動，目光閃爍了會，緩緩開口道：“我被地痞流氓打劫，學(xué)費(fèi)被搶走。傅先生幫我補(bǔ)了學(xué)費(fèi)，還資助我讀完初中……”

    “原來他資助的人是你?！备的珶錾铄涞暮陧W過一絲詫異，轉(zhuǎn)頭看著他，不容置疑地道，“既然他不在了，就由我來資助你吧?！?/br>
    蘇憶晨一驚，急忙道：“不……不用了先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xué)會獨(dú)立了，可以自己去找些兼職做！救急不救貧，傅先生當(dāng)年已經(jīng)幫我渡過了最困難的時刻，我非常感激他！眼下我家境還是窘迫，但我想只要我和家人一起努力沒什么困難是沒辦法解決的！”

    怕傅墨燊堅持，蘇憶晨想了想又道：“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覺得還有比我更需要您的幫助的人！您可以讓他們感受到您的善心……”

    額上冷汗直冒，蘇憶晨現(xiàn)在才體會到什么叫說了一個謊言之后，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去圓。幸好他之前是真的有資助過學(xué)生，不過說謊這種感覺實(shí)在不好受！

    傅墨燊靜靜看著他，表情看不出喜怒。蘇憶晨心里慌得只想馬上離開，可傅墨燊沒發(fā)話他根本就不敢走。

    “那算了。”傅墨燊收回迫人的視線，看著那束還帶著露水的白百合問：“他……喜歡白百合？”

    蘇憶晨眼睫顫動，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br>
    “能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他的一切都告訴我嗎？”傅墨燊開口，語氣里罕見地帶上一絲請求的意味。

    蘇憶晨心神俱震，受寵若驚。

    傅墨燊這是要做什么？追悼自己？

    第17章 混亂

    理智告訴蘇憶晨不要多說，會露餡?？汕楦袇s讓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告訴傅墨燊他的喜怒哀樂。

    “我和葉先生并沒有太多來往，他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蘇憶晨拘謹(jǐn)?shù)匦π?，“只是聽傅先生說過，他最大的遺憾是沒能繼續(xù)上學(xué)，我想，這就是葉先生為什么要資助我的原因吧……”

    他一成年，在他爸葉景榮的默許下，他的繼母即葉錦心他媽李欣就把他趕了出去。離開葉家的他身無分文，為了生存只有去打工。高考成績出來后，他看著別人興奮地拿著錄取通知書，羨慕又難過。

    沒能上大學(xué)是他一輩子的遺憾，既然他重生了，他是一定要彌補(bǔ)這個遺憾的。

    傅墨燊用目光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蘇憶晨想了想道：“葉先生和我見過幾次面，全都是約在甜品店。我想葉先生應(yīng)該是很喜歡吃甜點(diǎn)的吧，因?yàn)槊看吸c(diǎn)餐的時候葉先生都會對店里的糕點(diǎn)甜品表現(xiàn)出莫大的興趣，而且都會把它們吃完……”

    在葉家的時候，他三餐不飽，而葉錦心每次吃完飯還會有飯后甜點(diǎn)。那些糕點(diǎn)精致誘人，可他只能聞著香氣干咽口水，這導(dǎo)致了他對甜品有一種病態(tài)的渴望。直到出來打工后自己有了錢去買來吃，嘗過那是什么滋味后才有所緩解?？蛇@還是改變不了他對甜品的喜愛。

    傅墨燊眸色晦暗，擰眉不語。

    蘇憶晨悄悄觀察他的神色，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敢再亂說話：“那個，如果您沒事的話，我下次再來看葉先生了……”

    聞言，傅墨燊神色稍微柔和了些：“若是遇到困難，可以來環(huán)宇來找我，我叫傅墨燊，是他的丈夫。1******886這是我的電話。”

    丈夫兩個字撞進(jìn)耳里，蘇憶晨心尖一顫，酸澀排山倒海般涌上心頭，讓他一下子紅了眼眶。

    怕自己的失態(tài)引起傅墨燊的懷疑，蘇憶晨連忙道：“謝謝您傅先生，你們都是好人！”

    傅墨燊笑，血絲滿布的雙眼有些猙獰：“我才不是什么好人，否則他也不會趟在這里！”

    那話語里深深的內(nèi)疚和痛楚讓蘇憶晨心里更加難受，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拼命眨眼把涌上來的熱意壓下去，語速飛快地說：“我先走了，傅先生再見?！?/br>
    不舍地看了眼陷入某種思緒中的男人，心慌意亂的蘇憶晨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