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九 復雞籠
“要向李元帥示好,現(xiàn)在就得行動了!”佛郎機人心想。 “等李都督一平定了王直,咱們就只能求著他辦事,沒法賣給他人情了?!被鼗厣藤Z也這么認為。 被大員海峽的戰(zhàn)爭堵在廣東、呂宋的海外商船,凡是有點武裝的紛紛向月港、哲河和澎湖的長官請纓,表示愿意借出自己的力量幫忙打擊海盜。 差不多與此同時,掛著雙頭龍旗幟的海府軍船隊也到達了溫州海外的南己山,在這里王直本來安置了一支精兵,由王清溪率領,意在阻延海府軍的南下步伐,可沒等開仗,王清溪就下令易幟,因此李彥直不菲一兵一船就占領了南己島——這里已是浙南,再下去就是大員海峽了。 王直本來還安排了直系部隊控制著閩北海域的東桑、西桑、北桑、筆架山等島嶼,想借助這一帶復雜的海路阻擊李彥直——這是繼王清溪之后的第二條防線,可王清溪一變節(jié),王直對安排在閩北諸島的徐惟學會否忠誠也就失去了信心。 不料李彥直到達南己山之后,進軍的步伐反而停了下來。蔣逸凡已經通過陸路向他匯報了南大員的最新戰(zhàn)況,李彥直知道吳平、王牧民等不但站穩(wěn)了腳跟而且已有反撲之勢時,便知王直確實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一代海上梟雄,就這么完了么?”他在南己島上不勝唏噓,這時在他身邊的只有殷正茂、盧鏜、胡宗憲和徐元亮。殷正茂是他的行軍參謀,盧鏜是海府軍一部的都指揮使并以此督管著約兩萬人的私掠艦隊,徐元亮以本部兵船督管剩下的私掠艦隊,胡宗憲則統(tǒng)管著幾萬衛(wèi)所官兵。 徐元亮想起王直往昔對自己不錯,就有些惴惴不安地說了一句:“都督,你看能否饒五峰老船主一命?”他歸順朝廷做軍官也有一段日子了,已知道了一些官場上的禁忌,這句話說得很小心,說了之后就有些后悔。 李彥直一時卻還沉吟著,沒接口,盧鏜卻道:“都督,我看還是除惡務盡!不可留這禍根!反正眼下王直已沒什么號召力,在戰(zhàn)場殺了他,也算一場成全?!崩顝┲比匀粵]有接話,過了一會有探子報沙埕一帶出現(xiàn)敵情,盧鏜便下去處理,李彥直這才,嘿了一聲說:“除惡務盡,除惡務盡……其實王直有什么罪過?在海上男兒當中,他能主張開海,實已算是極有見識的人了,只是可惜走錯了路。雖然囚禁過上皇,但我私下以為,他未必罪至于死啊?!?/br> 其實他心里還有幾句沒說出來的話,因王直的主張從某個程度來說和李彥直是殊途同歸,只是一成王一敗寇,如今要親手整死這么一個對自己已沒什么威脅的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徐元亮心中一喜,覺得都督對海上男兒畢竟是個有些人情味的人,胡宗憲想的卻比他深了一層:“王直只因曾擄掠了上皇,所以名震天下,可他現(xiàn)在落到這地步,還能有什么作為?如今上皇已經迎回,若再殺了他,海軍都督府用兵的任務就結束了,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不如姑且養(yǎng)著,作那原兔林鳥?!?/br> 只是這理由卻不能明講的,只是說道:“都督說的是,只是按照朝廷的明令,這王直卻非殺不可。我們若逮住了他,無論是送往南京,還是送往北京,等著他的都必是凌遲處死!” 李彥直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樣子:“是啊。” 胡宗憲又道:“不過,若讓這王直逃了,逃去了日本、西洋,那我們在海上的日子可就‘長’了?!?/br> 他說這個“長”字時拖了一拖,李彥直瞄了他一眼,眼角帶著笑意,心想:“自嚴世蕃以后,他倒也算我的一個知己?!币蛐Φ溃骸叭舻搅四菚r,怕只好勞煩汝貞在海上多辛苦一些時日了?!?/br> 胡宗憲忙彎了彎腰說:“只要是都督的命令,下官萬死不辭!” 李彥直拍了拍他的肩膀:“勞苦幾年不怕的,先苦后甜嘛,總有衣錦還鄉(xiāng)的一天。”這句話卻是在許承諾了。 當日海軍都督府便傳出了幾道口頭密令給海府各路統(tǒng)帥以及南大員的幾名大將:王直若竄往日本,則一定留住,若他往南洋去,則放他一條生路。 吳平收到這條命令時,南洋方面的援軍已到,分別有三部:第一部是眾私商所集合的武裝船隊,包括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阿拉伯人,第二部是張璉所率領的南洋五港聯(lián)軍,第三部卻是南澳島許朝光的船隊——原來南澳許棟已死,許朝光殺了他的養(yǎng)父之后繼承南澳,這時眼見李彥直勢大,自知難以抗拒,就干脆先率眾來歸。 這時王直、破山的部屬人心惶惶,又要應付從北面壓下了的李彥直部隊,都沒什么心思攻打安平鎮(zhèn)了,月港、澎湖、安平三線聯(lián)防的壓力大減,王牧民和張維也就駕船來澎湖商量大計。 眾首腦聚議,第一個先談是否接受私商的援助,蔣逸凡道:“咱們要是岌岌可危,倒可從權請他們幫忙。可如今我們都要贏了,無論是北面都督壓下來,還是咱們在南邊挺進上去,都可能會令王五峰士氣崩潰。形勢如此,何必再欠這些番鬼的人情?若都督在此,多半也不愿意?!?/br> 他這話把李彥直抬出來,便算定了調,張維比較持重,說:“若是不借助這些番鬼的力量,那咱們相對于王五峰的勝算就不高。若是王五峰分兵,一支對南,一支對北,我們還有可能贏,但要是他其實是孤注一擲,把兵力都集中在南線等著我們,那我們貿貿然出戰(zhàn),反而可能讓他各個擊破,所以我認為既然不準備用這些番鬼,就不如等都督南下之后,雙方會師,那時就穩(wěn)cao勝券了?!?/br> 他這個主張,倒也得到了蔣逸凡的認同,王牧民卻一聽就作色道:“穩(wěn)cao勝券,穩(wěn)cao勝券——這不是穩(wěn)cao勝券,這是要將戰(zhàn)功拱手讓人!哼,這次王直、破山南下,說好聽些,我們是守住了安平以南,可說難聽點,我們卻是把大半個大員都丟了!雞籠沒了,若是在這里干等北面的人來救我們,到時候就算仗打贏了,我們也臉上無光,將來在北邊那批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雞籠本是歸他鎮(zhèn)守,此刻海府軍本部的核心人馬也都是他的舊部,眼看著雞籠被奪,他已經很不爽了,再眼睜睜看著張岳帶著他的兵將北上建功,自己卻因被褫奪了兵權閑置在大員,這更是叫他鬧心。要知道北京解圍那可是勢必名標青史、百年難逢的機遇啊,可惜自己卻錯過了。李彥直自聽說他守住了安平后雖曾來信大加表彰,說他的守土功不在克敵功之下,但王牧民還是不樂,覺得自己就該去攻城奪島,他要的是“勝利”,而不是“沒失敗”! 王牧民的想法,張璉也是支持的,自來歸之后,他也曾想過在南洋自立,但聽說李彥直成為海軍都督后就徹底斷了這念頭,并急切地想在李彥直眼前露上一手。 但蔣逸凡卻覺得澎湖已經聚集的部隊對王直、破山的聯(lián)軍沒有優(yōu)勢,搶在李彥直之前冒險強攻,太過危險,“弄不好會讓王五峰他們將我們各個擊破,那時反而糟了?!?/br> “我取回雞籠,不需要動澎湖的兵船。”王牧民說。他這句話可叫蔣逸凡等都大感詫異。 “你不動澎湖的兵船?那你拿什么去打海戰(zhàn)?” “誰說要打海戰(zhàn)的?大員雖然是個島嶼,可島嶼也可以打陸地戰(zhàn)啊!”王牧民道:“我早在許村東北二十余里的山間準備了一支山地兵,都是大員高山土著,是在這次防守安平一戰(zhàn)中打出來的人。現(xiàn)在只等吳老大答應了,你們這邊大張旗鼓號稱進兵,引他們注意,我那頭就帶人殺到雞籠去!” 眾人都是一愕:“山地兵?” “不錯?!蓖跄撩裥Φ溃骸按髥T南北兩部,陸路大體上是不通的,但其中另有小路可走,這小路王直、破山他們初來乍到,所以不知,我卻曉得!只要我這支山地兵繞到雞籠背面,插他一刀,只怕王直到死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張璉一聽,連稱妙計,又說:“我也有一計謀,我聽楊舟說當年他們搜尋李二公子,曾繞島一周。如今王五峰他們的兵船都聚集在大員島西岸,東面防守必松,我就率領著從南陽帶來,繞一個圈,從背面攻擊雞籠?!?/br> 他們這兩支都是奇兵,若是成功,收效極大,就是失敗了,其余各部退守安平、澎湖、月港一線仍能堅守到北面海府軍南下,謀劃至此,吳平便下定決心,道:“好!就這么辦吧!”(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