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夜聲。”

    溝通問題解決了，周夜聲忽略他過分親昵的稱呼，轉(zhuǎn)身去扶起輪椅。電光水幕噼啪作響，人魚在背后打了個響指，牢壁嘩的掉到地上變回一灘水。

    殷幸松了一口氣，縮著脖子被拎起來放上輪椅，“老大，你們談妥了？他能聽懂你說啥么?！?/br>
    “嗯?！敝芤孤曊f，“讓他朝你脖子上咬一口，你也能聽懂。”

    “……”

    殷幸心有余悸地摸脖子，“我可不敢。你膽子也太大了。”

    天花板上槍口都退了回去。周夜聲問，“他是怎么醒的？”

    “我也沒看見，就走開打了兩局游戲……回頭看錄像吧?！?/br>
    事態(tài)似乎平息了，殷幸火速告狀，“我聽見警報聲過來他就已經(jīng)醒了。他好像會用水系異能，還能凝成冰通上電，我一進(jìn)來就有好幾根冰針飛過來對著我的眼珠子轉(zhuǎn)！就一厘米，馬上就要戳我眼珠子里來了！你知道這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社恐來說是多大的驚嚇么！”

    “……”

    “他還拿水牢關(guān)我，在我的實驗室里關(guān)我！你看把我頭發(fā)電的！到現(xiàn)在都豎著。”

    殷幸擼了擼枯草似的頭發(fā)，哭喪個臉，“老大，你問問他什么時候走啊。我這兒可招待不起……他說他是海洋的王，要不找那個什么聯(lián)合國組織接待他？按那個什么接見國家元首的標(biāo)準(zhǔn)？”

    “……”

    “反正放我這兒不行?！?/br>
    他無比認(rèn)真地說，“老大，真不行。你會失去我這個小弟的。”

    小弟被嚇出心理陰影了。

    人魚靠在培養(yǎng)缸上連猜帶看地觀察兩人聊天，像在看兩只貓貓吵架。

    “你把他帶走吧，然后怎么處置都聽你的！”殷幸堅決道。

    “趕回海里還是上交國家，收了當(dāng)你小弟都行，反正別在我這了！”

    **

    出租車在夜色中飛馳。

    灰撲撲的道路上，每隔數(shù)米便能看到巨大的廣告牌霓虹閃爍。街道縱橫交錯，高樓大廈高低錯落，空中浮軌穿梭其中，連接舊城區(qū)與高新區(qū)。市中心的廣告牌是全息投影，有更加色彩絢麗的光芒。

    人魚坐在出租車后座，瞳孔放大又收縮，前后遠(yuǎn)近看個不停。一雙眼睛忙碌得有點不夠用了。

    他身上套著殷幸的卡通睡衣，長發(fā)貼著后背收在衣服里，又從衣服下擺里露出一截，像一截短短的狐貍尾巴。

    周夜聲讓他往后靠，關(guān)上車窗，“下雨了?！?/br>
    【雨。】

    他依舊貼到車窗邊。

    【和海水的氣味不一樣?！?/br>
    他對沿路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有旺盛的好奇心，“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提問在腦海里響個不停，周夜聲回答了幾句就沒耐心繼續(xù)了，干脆摘掉耳機(jī)塞進(jìn)他耳朵里，“安靜點。自己玩。”

    他摸了摸耳機(jī)，又被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控制面板嚇了一跳，伸手去抓空氣，一臉神奇看著手指穿過光屏。

    周夜聲找了個半小時的旅游大省宣傳片，正好夠他看到學(xué)校這一路。

    情況有些超出控制。

    由于殷幸罕見的激烈抗議，他只好又把這只人魚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這間小公寓里從沒迎接過任何客人，連殷幸都沒來過一次。人魚還不會使用雙腿，在外面現(xiàn)學(xué)走路太招眼了，周夜聲不得不把他背回了家。

    【這是你的巢xue嗎？】

    【真可愛！】

    “……”

    他已經(jīng)興奮得雙眼發(fā)亮，瞳仁變成淺淺的水綠色，沒有半分初見時王的威儀。

    【我要環(huán)游這片大陸！這里就是我體驗人類生活的起點！】

    簡直就像個沒出過遠(yuǎn)門的孩子。

    周夜聲看著他坐在地板上繼續(xù)播旅游宣傳片，聽不懂也看得津津有味，眼睛跟著畫面左右轉(zhuǎn)，“去沙發(fā)上坐?！?/br>
    【沙發(fā)？】

    周夜聲拎著他的后領(lǐng)，把他提起來放在沙發(fā)上，感到一陣頭疼。

    一定是頭腦發(fā)熱，才會把這么個基本毫無了解的海洋生物帶回家。

    在他看來，這只自稱是海洋之王的人魚純粹是在夸夸其談。

    哪有這么幼稚的王。

    更何況，他沒有跟別人分享住所的打算，也完全不想招待，給一只初入人類世界的人魚當(dāng)導(dǎo)游。

    他認(rèn)為這件事應(yīng)該好好談?wù)?，于是輕咳一聲，勉強(qiáng)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擅長聊天，開場白有些生硬。而沒等人魚看過來，他又很快地改口，“等等，別告訴我了，我不用知道?！?/br>
    人魚沒顧上聽他說什么。旅游宣傳片里精選了人類大陸上的美景合集，實在精彩得讓魚舍不得移開眼睛。

    播到這時，宣傳片恰好跳出一則廣告。是外賣廣告，屏幕上熱氣騰騰的章魚小丸子澆上醬汁撒上木魚花，隔著屏幕都能聞到nongnong的香味。

    人魚咽了咽口水，終于轉(zhuǎn)頭看向周夜聲，手還指著屏幕。

    【我想要這個?！?/br>
    “就算你是海洋里的王，也不能留在這兒白吃白喝。”

    周夜聲直接說，“我只留你一晚。明天你想去哪就去哪，要么回海里，人類世界也沒什么好逛的。”

    人魚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望著他冷漠的表情，歪了下腦袋。透亮的綠眸中有光芒微微閃動，很像是在難過。

    是不是語氣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