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一下吧。”老徐語重心長地說，“以你們的能力，如果只是上上課寫寫論文，不覺得太可惜了么？我們最近正缺人手，互惠互利，彼此都沒有什么損失。”

    這也是掏心窩的實話。城市中的賞金跑腿競爭激烈，近年來許多小團體都在吸納隱姓埋名的民間異能者加入。如果他們再不提升團隊競爭力，馬上就要失去客戶了。

    在舊城區(qū)這種地方，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做善事。在美食城大排檔里觀察并決定追上三人提供幫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在計劃這件事了。

    “不用每天都來，有任務(wù)的時候我們才會需要人手，平時你們就還在學(xué)校里正常生活。我聽小章說你是教授？”

    他認(rèn)準(zhǔn)周夜聲是能做決定的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也不想自己的學(xué)生被異管院帶走吧。讓他留在這里，我們會把他照顧得很好?！?/br>
    “或者，就先住一段時間試試。等對我們這群人有了解了，再決定以后的事也不遲?！?/br>
    **

    天色剛剛泛白，虞曉和周夜聲并肩走在舊城區(qū)里破舊的街巷。

    他屬于純純的生活體驗派，跟什么樣的人一起玩都無所謂，回家路上漫不經(jīng)心地踩著兩人的影子，并不理解周夜聲現(xiàn)在的郁悶。

    威逼利誘，連消帶打。

    周夜聲第一次體會到人心險惡。

    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沒有離開過學(xué)校，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在安逸的環(huán)境里沒出過差錯。或許是由于虞樺英的引導(dǎo)，他的人生目標(biāo)就是申請研究所，在純白無垢的實驗室里，安安穩(wěn)穩(wěn)待一輩子。

    舊城區(qū)，是有所耳聞卻又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踏足其中。也想不到自己有天會卷入到這里混亂的幫派勢力里……為了還人情，給別人打工一年。

    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娛自樂的虞曉。好像從這只魚上岸之后，他的生活每天都在遭遇劇變。

    街邊未清理的垃圾桶傳來動靜，一只臟兮兮的流浪貓?zhí)顺鰜?。虞曉被嚇了一跳，好奇地看著它躥進巷子里沒了蹤跡。

    【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小貓咪，在海底?！?/br>
    【他可愛極了，有黑色的羽毛和粉紅的爪墊。】

    誰家正經(jīng)小貓咪長那樣啊。

    周夜聲隨口說，“海底也會有小貓？”

    【不是海里長的，是從陸地上掉進海里來的，可惜沒有養(yǎng)很久，他在海里無法健康成長。我只好把他送了回去?！?/br>
    【人類不是也會養(yǎng)育海洋生物嗎？你們有一個專門的地方。】

    “海洋館？”

    “是喔?！?/br>
    “你想去？”

    “要去?！?/br>
    “下次休假再帶你去看?！?/br>
    “好！”

    “以后我們時不時就要跟今晚認(rèn)識的人一起跑外勤了。你喜歡打架？”

    他問虞曉，“昨天晚上你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

    “不喜歡。”虞曉說，“但，也不怕。”

    瑣碎的對話里，周夜聲的心情逐漸沉淀下來。

    他拆開左手的繃帶，手掌已經(jīng)完全長好了，只是掌心的皮膚顏色要比周圍淺一些。

    他有預(yù)感，正跟身邊的人一同卷入一場混亂的旋渦。但同行的人語氣如此輕快，仿佛什么都不必擔(dān)憂。

    向前走就是了。

    虞曉摸了摸他恢復(fù)如初的左手，給出滿意的評價，“嫩。”

    周夜聲鬼使神差地握住了撫摸他的手指。虞曉并不掙扎，肢體接觸是他們友誼的證明。

    像人類幼兒園剛放學(xué)的好朋友，他們牽著手一起回家。

    黎明之初，破曉之時。世界墜入澄亮的光河。

    周夜聲腦海中泛起分不清現(xiàn)實與幻想的眩暈感。但傷口殘留的隱痛和掌心里手指柔軟的觸感在提醒他，他正活著。

    活著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過。

    **

    休假的這天沒能出去玩。一回到家，虞曉就從門上揭下了電動車損壞賬單，“什么，這？”

    “當(dāng)合法市民的代價?！敝芤孤晣@氣，順手登市政平臺交了錢。

    老徐一看就是閱歷豐富的油滑老手，章元鎮(zhèn)被勸得迷迷糊糊，三下五除二就點頭答應(yīng)留在藍莓酒吧打工了。

    今天他得趁著這一天休假時間，去幫章元鎮(zhèn)辦休學(xué)手續(xù)。

    虞曉跟他一起去跑辦公室打印資料，提交完沒直接回家，去了趟精品商店。

    上次周夜聲就是在這兒給他買的玻璃水壺。他喜歡這里亮晶晶的小玩意，每次看到櫥窗就走不動路了。

    他想要些小東西裝飾自己心愛的水壺，但海里漂亮的石頭和貝殼跟玻璃面兒貼在一起都不合適。

    最后，他在店里選了兩大張泡泡貼紙，都是海綿寶寶主題的。

    小學(xué)生最愛。周夜聲看著他開心地摳下貼紙，裝飾到玻璃水壺上，“你以后不會就要拎著這個跟我去上課吧……”

    他秉承小學(xué)生審美自信點頭，舉起水壺放在陽光下打量，“喔，好看。”

    “……”

    好看，但太過幼稚。

    就像他出去逛校園被夏洲拐走時，隨便把水壺忘在教室里。周夜聲合理懷疑這只裝飾著卡通貼紙的水壺到最后還是要自己來背，“……最多貼十個?！?/br>
    虞曉點點頭，再下手明顯謹(jǐn)慎了很多，從兩大張泡泡貼紙里精挑細選最喜歡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