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年到青年，一雙羨慕而膽怯的眼睛逐漸充滿懦弱與憤恨。

    為什么命運從出生起就已經(jīng)注定？為什么從未做過壞事的人要永遠活在壓迫之下？

    連從天而降的異能都無法改變他的命運，反而害得他像老鼠一樣到處躲藏，逃離異管院的追捕。

    為什么這世界令人如此恐懼痛苦，為什么還沒有人來推翻這樣不合理的地獄魔窟？

    神會來解救他的。

    神一定存在。神必須存在！

    他愿意成為使徒，獻上卑微而忠誠的追隨。

    可是神啊，您為什么還不降臨？

    這不是任何精神異能導(dǎo)致的幻覺，也就完全無從防備。極其短暫的共感中，虞曉感到痛心和憐憫，降低了攻速。

    這份希望和絕望都令他似曾相識。在蝴蝶異能者被帶進審訊室時，他就已經(jīng)見過這樣一雙灰敗的眼睛。

    他想到蝴蝶異能者能夠主動解開群體催眠，或許迷宮也有別的解除方法，并不是非要殺了眼前的男人不可。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的意識返回現(xiàn)實。周夜聲出現(xiàn)在他的側(cè)后方，焦急的聲音在各種異能的圍攻下模糊不清。

    “……走！”

    不知為何，飛速旋轉(zhuǎn)的冰凌全部消失了。虞曉如常捏了一下手指，卻沒有任何力量涌到他的指尖。

    身體變得十分陌生。cao控水分子的能力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眼下竟然如憑空蒸發(fā)一般完全無法動用。他史無前例地慌了一下，反手去摸彈匣，卻為時已晚。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

    那支長箭命運般閃現(xiàn)他面前，幾乎沒有阻礙地穿透他的胸膛，就像穿過一團溫和的水流。巨大的沖擊力帶他飛出數(shù)米遠，箭頭嵌入墻壁，將他釘在迷宮的墻上。

    在陸地上他切換回人魚形態(tài)的速度太慢，無法阻礙這支傾注了精神力的箭矢。透胸的一箭直接擊碎了他胸口的細鱗，飛濺的碎鱗如染血的鉆石撲簌簌落下，他痛得卷起尾尖。

    力量迅速流失。比疼痛更可怕的，是無法支配身體的恐慌。

    朦朧的視野里，他看到周夜聲在被一群異能者欺負。窮奇的精神體單獨對抗騰蛇已經(jīng)算是勉強，承受連番攻擊下拼盡全力也無法靠近他半點距離。

    周夜聲是為了他才留下的。

    周夜聲可能會死在這里。

    他卻只能眼看著自己的配偶血rou模糊，無法掙脫束縛，去救一救可憐的小貓咪。

    **

    【放開他……】

    【放開他！】

    虞曉無法保持冷靜，瘋狂調(diào)動身體里的全部力量卻始終得不到回應(yīng)，精神體被完全封印。

    他變回雙腿，想利用反蹬墻壁的力量掙開胸前的箭，可雙腳一踩到墻上就陷進了膠質(zhì)柔韌的包裹中，如同裹足于泥潭。

    身上沒有其他可用的武器，他甚至不如普通異能者，變成了一只比人類還要弱小的海魚。

    虛空中的神明降下神諭，命令他親自體會這份無能為力的絕望。

    在胸口蔓延的涼意中，虞曉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容錯失。箭毒木異能者發(fā)現(xiàn)他狀態(tài)失常，果斷拉開弓對準了他。

    “成為神的供品吧?！?/br>
    又一支凝聚精神力的箭矢破空飛來，精準地朝著他的眉心。

    虞曉眼中倒映著銳利的箭鋒，美麗而蒼白的臉頰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束在作戰(zhàn)服里的金紅長發(fā)被氣流削斷了一縷，凌亂地垂落在身前。

    他已經(jīng)察覺，是來自海洋的意志禁錮了他的力量，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遭到這樣的神罰。

    難道海洋不允許他插手半點陸地的紛爭？

    竟然要他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的心臟被迷茫和沮喪填滿，一陣陣委屈和不甘引起的抽痛甚至超過箭矢造成的傷害。正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吵鬧的大嗓門。

    “曉！曉！快看?。　狈獯簱潋v著蝙蝠的翅膀，興奮地飛來，“一只超大的扇貝！”

    “……”

    毒箭被忽然出現(xiàn)的扇貝阻擋，撞在堅硬的貝殼上擦出一條白線。封春眼疾手快地抓住，頂在大腿上用力折斷，“這什么啊白白的，黏糊糊的?！?/br>
    他遇到的正是虞曉的恐懼，卻只覺得好玩沒起殺心，利用蝙蝠的聲納定位能力，他通過超聲波信號的回聲也找到了這里。

    碩大無比的扇貝像只外星飛船，雙殼緩慢地開合，追著他一路到這，“這扇貝好笨啊飛來飛去都夾不到我，誒你有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扇貝？我特意留著給你們看……我靠你身上怎么有個洞啊！”

    他大喊大叫地沖到虞曉身邊，被貫穿胸膛的毒箭嚇傻，“我靠這什么啊？！你不會死吧！”

    “……”

    虞曉想笑又笑不出來，有氣無力道，“幫我拔/掉它?！?/br>
    “哦哦，那你忍著點?！狈獯鹤约合任艘豢诶錃?，雙手握住他胸口的箭尾猛地用力往外拔，箭身上的倒刺鉤著血rou，終于退了出來。

    虞曉靠著墻緩慢地滑坐在地上，一只手按住胸前不斷涌血的創(chuàng)口，啞聲道，“去幫忙?！?/br>
    “我來了我來了！”封春馬不停蹄地沖，“啊哪個啊，那個水母對吧？是他吧！我來了！”

    他憑借野生動物般直覺鎖定了攻擊目標。箭毒木異能者在瞄準虞曉，伏旭和其他異能者被周夜聲拖住，給他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刺殺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