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曉坐在廣場一角的臺階上，捧著臉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都酸了，露出“也想當風箏”的羨慕眼神。

    【天空和海洋的界限好像消失了，風箏讓它們融為一體?！?/br>
    周夜聲想，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用精神體帶他飛幾圈，但看到他的眼神又改變了主意，悄悄問season能不能弄兩套仿生機械翼過來玩。

    “正在查詢天池市各科技公司在售設備名錄。”season發(fā)出可靠的聲音：“找到現(xiàn)貨了，訂購成功。預計一小時后送達?！?/br>
    “辛苦了。”周夜聲說。

    season：“希望你們玩得開心?！?/br>
    虞曉莫名地嘆了口氣。

    他立刻轉頭看回來，難得在這張?zhí)煺婕兇獾男∧樕峡吹蕉喑钌聘械谋砬椤?/br>
    【周周，我們怎么會相遇呢？真是不可思議?！?/br>
    【你屬于天空，而我屬于海洋?！?/br>
    “你剛還說呢，天空和海洋是一體的?！敝芤孤暢贿h處的冰激凌車招了招手，售貨機器人捕捉信號，送了兩只冰激凌過來。

    虞曉拿到冰激凌舔了一口，剛要把愁緒拋開，一陣妖風吹過，天空中的大海鮮風箏們都被吹得搖搖晃晃，他們身旁的風箏線更是“啪”地一聲斷了。

    兩只風箏同時墜入遠處的海面。他著急地一口吞掉剩下的冰激凌，跑到海邊跳了進去。

    海浪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托著他的身體如箭離弦般破開水面，迅速地游到風箏墜落的位置。

    周夜聲游不過他，隔了幾秒才追過來，看到他拿著被打濕的風箏，一臉快要掉珍珠的傷心表情。

    涂風箏的顏料不防水，小人魚的紅發(fā)掉色，把海水都染紅了一小片。用來粘翅膀的膠水也融掉了，脫落的四只小紙片零落地飄在海面上，在被暗流沖遠之前，被周夜聲一把抓住，攥了回來。

    因為這個小插曲，虞曉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

    【好脆弱?！?/br>
    周夜聲抱了抱他，不知為何，忽然起身離開，“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br>
    他不想獨自留在這里，但忍住了，點頭說，“好。”

    為什么？他變得像風箏一樣脆弱。

    他感到自己走在一條與命運相悖的道路上，因此發(fā)生的一切都像是海洋在提醒他的錯誤，是對悲劇的暗示。

    但他并不認為自己和周夜聲的結合是個錯誤。明明海洋也喜歡他的貓咪。

    在近海處，他能感受到精神體的召喚。海洋中有無數(shù)生命體在呼喊他——

    請您回來。

    回到我們身邊。

    他從出生起就背負著人魚族的職責，庇護海洋中弱小的生命，也接受著一種理念的傳承：能被選擇成為王，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他當然愿意庇護弱小的生命，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維護海洋的和平。但周夜聲說了一句精準到可怕的話，點出他不安的根源。

    他是被選擇的。

    雖然也感到榮耀。但在被動繼承之前，他本身并沒有想要成為王。

    他自身的意志竟然與海洋不一致。他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一點，尤其是同族。這樣的想法太可怕了，好像在違背信仰。

    可是周夜聲告訴他，那樣也可以。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個昏君也可以。

    那怎么行呢？

    周夜聲一定是知道他不會亂來，才故意那么說的。

    可周夜聲會不會真的是那么想，就算他背叛了海洋，也會追隨他？

    他想得腦袋都大了，第一次覺得周夜聲可惡，覺得這只貓咪簡直是惑亂君心的妖后。

    如果沒有周夜聲，他根本就不會去考慮自己的意志和海洋的意志有什么區(qū)別，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被勸回了海里，安安生生地做他的王。

    ——他會嗎？

    他不敢想得太深入，為那個隱約浮現(xiàn)的答案感到懊惱，不知道為什么很生氣。

    周夜聲興沖沖地推著機械翼回來，不由分說先挨了他兩錘：“……”

    實打實的兩拳差點把他肩胛骨打碎。周夜聲后退了兩步，卻不知道疼似的笑起來：“誰惹你了？”

    “沒什么。”虞曉平復心情，指了指他推車里的設備，“這也是風箏嗎？”

    “比風箏更好玩。”關閉狀態(tài)的機械翼只有背包大小，周夜聲拆開包裝，把設備背到他身上，開始設置初始數(shù)據(jù)。

    “這是你的翅膀?！?/br>
    機械翼主體用了特殊的高分子材料，背在身上不算太沉，黑色的羽翼展開，是蒼鷹翅膀的形態(tài)。

    每一片翎羽都輕盈而柔韌，排列有序。翼展近三米，虞曉吃驚地伸手去摸翅膀尖上的仿生羽毛，“這是我的……能飛起來嗎？”

    周夜聲設置好數(shù)據(jù)，拿起另一套背在自己身上，朝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俊朗的笑容令人心動。

    “你猜?！?/br>
    話音剛落，虞曉感到后背傳來一股自上而下的推力。他的腳緩慢地離開地面，直到身體完全懸浮在地面以上半米，進入升空前的預備狀態(tài)。

    他緊張地抓緊背帶，身體僵硬著不敢亂動。周夜聲雙手拍他的肩膀，“放松，放松。”

    周夜聲故意壓他的肩膀，和機械翼的推力相互作用。他像只浮在水面上的乒乓球，被按下去又飄上來。

    他自己也笑出聲來，上上下下的晃悠了兩回，找到平衡后開始躍躍欲試，“可以飛得更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