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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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昔鈞閉眼之時,謝文瓊本還有些旖思,瓶中?桃花香一飄,她卻有些靜然了?。 春天的白日本就漫長,二?人這般相貼,日光更漫長幾分,恍恍惚惚叫人以為這便是天長地久了?。 謝文瓊伸手去攬岳昔鈞的肩頭,問道:“你要?不要?……” 然而,下半句“上來躺一躺”卻不必再?問了?。謝文瓊聽?著耳畔岳昔鈞均勻而輕緩的吐納之聲,自己也不知為何便笑了?一笑。 ——岳昔鈞已?然睡著了?。 謝文瓊側首凝視著。貼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了?。只?見岳昔鈞微蹙的眉和眼下的一抹淡青痕。 不知明年今日,可還能“走馬還尋去歲村”。謝文瓊想道。 瓶中?有一瓣桃花飄落,窗外似是東風起,搖得滿樹桃花簌簌跌落,花雨漫天,須臾之間又了?無痕跡。 恐怕是“桃花依舊笑春風”了?罷。謝文瓊靜靜地想。 只?有岳昔鈞無知無覺的時候,謝文瓊才敢說一些知心?話——卻也是輕輕小小的,生恐驚醒了?夢中?之人,破了?那人的夢,也破了?自己的大夢一場。 謝文瓊道:“你近日勞神費心?,是因為我,是不是?” 謝文瓊道:“你要?走了?,對不對?” 謝文瓊喃喃地道:“你說,我是不是誤闖了?桃花源?抑或是黃粱未熟?還是會某日不見了?你,我下山去卻見爛柯?” 謝文瓊自嘲道:“瞧瞧,這些皆是前?人文章,我滿肚草包,也想不出新花樣啦。” “我剛愎自用、冥頑不靈,”謝文瓊道,“妄想和你朝朝暮暮??墒俏覀冎g哪里有朝朝暮暮呢?” 謝文瓊道:“你知道否?我在京城發(fā)現(xiàn)你并非真?亡故,那時滿腔怒火,恨不能身?長雙翼,一日千里,抓了?你關?起來來泄憤。后來,我發(fā)覺不是的——不該如此的。” 謝文瓊道:“我若愛你,不該傷你。” “但憂思傷身?,我終究還是傷了?你。”謝文瓊垂眸道,“雖然這并非我的本意?!?/br> 謝文瓊用力眨眨眼睛,勉強自己勾起一個笑來:“是我偏來尋你,往后山長水闊——” 她終究還是難以出口,抿緊的唇止不住的發(fā)抖。她不能說了?,也不必說了?。 所有的悄無聲息的告別,化在一滴淚里。 這滴淚是如此微不足道,不會有人知道、不會有人記得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個鄉(xiāng)間陋舍中?,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黯然神傷。 但至少會有一個人知曉。 這人是被謝文瓊小心?翼翼拖上床、安放好,卻仍舊“未醒”的岳昔鈞。 岳昔鈞是在謝文瓊吐出第一個字時醒的,但她睜不開眼、開不了?口。 岳昔鈞感到身?側那人背轉過身?悄悄抹淚,方放開貝齒咬緊的舌尖,用力的眼瞼放松—— 默默陪了?兩行淚來。 人說“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百年苦修,卻落得今生同床異夢,落得廝守艱難,落得一晌偷歡、兩廂無言,落得一眼便能望見往后三十年流離、四十載輾轉,五冬六夏不得相見,待到回憶也七零八落,不知九泉之下是有緣相會,抑是終也勞燕分飛? 山中?無歷日,日落日升又是一日。 這日,謝文瓊收了?曬的桃花和香材,和岳昔鈞一邊說著話兒,一邊用藥碾將花瓣和香材碾碎。 滿室的花香、藥香,清甜怡人,謝文瓊聞之,心?中?也悅然些,開言道:“我小時還疑蟾宮玉兔搗藥為何不累,如今細細想來,或許白玉京的仙藥法力無邊,便是聞一口也疲憊盡消,因而玉兔才不覺累?!?/br> 岳昔鈞笑道:“這般說來,這藥是那些地主老?財們夢寐以求的了?。” 話一出口,二?人俱都?想道:皇帝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老?財么? 于是,一個自覺說錯了?話,一個唯恐對自己生不喜,皆忙忙急急轉了?話頭。 一個說道:“這自然是黑心?的地主老?財才這般想。便是我這等無田無地的,也想要?這等靈藥來通竅健體呢?!?/br> 與此同時,另一個說道:“倘說——殺人者?,‘非我也,兵也’,又有狡辯之嫌。那這等靈藥,不要?也罷?!?/br> 兩人自說自話,彼此倒也都?聽?清了?,相視一眼,忽而相對而笑,默契地揭過話題,避而不談了?。 一時間,室中?只?聞沙沙碾藥之聲,倒也是一派安然和諧。 這般靜室生香,日暖花明,叫人渾身?愜意怡然,溺在其中?。 卻不知此乃是山雨欲來。 變故發(fā)生在一個尋常的午后。起初,無人意識到便是今日。 直到村口當值望風的五娘瞧見鳥雀驚飛,扣了?張碗于地上,附耳一聽?,和同守的六娘交代一句,便疾步往住處而去。 五娘徑直走向大娘住處,面色嚴肅地道:“來的至少有三伍的馬匹?!?/br> 二?娘也在,聞言問道:“確定沖我們來否?” 五娘道:“十之八|九?!?/br> 大娘立時起身?,道:“對姊妹們講,拿上細軟包袱,即刻動身??!?/br> 五娘領命去了?,路過岳昔鈞的小院,見岳昔鈞正和謝文瓊在院中?桃樹下閑坐,悄悄沖岳昔鈞比了?個手勢,岳昔鈞微微點了?點頭回應,臉上的笑意也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