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開心地笑起來：“其實，這種情況很常見。現(xiàn)在正值寒冬臘月，走到太陽之下則陽光融融，若入宮殿陰影之中不僅光線昏暗而且氣溫驟降。”

    “張師傅言之有理。”劉隆點點頭道：“若張師傅的猜想是真的，那張師傅能證實以及預測日食嗎？”

    如果日食能夠預測，對于現(xiàn)在那些將君王失德與日食聯(lián)系起來的說法絕對是一個強有力的駁斥。

    張衡聞言一震，低頭沉思起來。日食的假設讓他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與皇帝分享。現(xiàn)在，皇帝的要求讓他從欣喜回到現(xiàn)實。

    證明假說正確的

    只有實踐。

    “啟稟圣上，應該能。”張衡想罷，眉宇間透著一股凝重。

    他向皇帝解釋道：“大漢所用的歷法是陰陽合歷，‘陰’是指月相的朔望變化，約為一個月；‘陽’是指每個太陽回歸周期，約為一年?！?

    “前人對這些都有研究，只要弄清楚日月運行的規(guī)律，就能推測出日食。”

    劉隆驚訝地睜大眼睛，心中贊道果然是科學家。于是，他大手一揮道：“張師傅盡管去觀察去研究，需要什么器具找尚方局要就是。”

    劉隆說完，詭異地頓了一下，轉(zhuǎn)頭問江平說：“朕還有多少份例？”這幾年一直在減份例，該不會現(xiàn)在囊中沒錢了吧。

    江平溫和地笑笑：“圣上說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你的，何談什么份例？”

    劉隆懂了，皇帝的份例全靠自覺，喜好奢侈的隨便拿，提倡節(jié)儉的省者用。

    張衡聽后，提醒了一句：“王者無私。”

    劉隆輕咳一聲，走出張衡的陰影，抬頭對他說：“朕的意思是全力支持你研究。嗯……你也不要忘了農(nóng)具和紡織工具的改進。”

    張衡：“……遵命?！奔纫芯刻煳臍v法，又要改進農(nóng)具紡織器具，圣上真會給他找活呀。

    劉隆沖張衡點頭，抬腳正要走，突然停住腳步，退回來，上下端詳張衡，說：“張師傅這一身本領，教我們這些人是埋沒你的才能，不如你擇一二聰明伶俐之人傳承你的衣缽。”

    張衡愣了一下，怔怔地看向皇帝，皇帝笑吟吟地回看。

    啊這……

    皇帝現(xiàn)在還要他教導小徒弟。啊，皇帝能不能換個人薅，他覺得那個叫蔡倫的就不錯。

    張衡回過神，思考半響，想起骨感的現(xiàn)實，忍不住苦笑道：“司馬遷曾言：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yōu)所畜，流俗之所輕也。4雖說的不是現(xiàn)在，但亦不遠?！?/br>
    劉隆側(cè)耳傾聽，張衡繼續(xù)道：“下臣以辭賦聞名鄉(xiāng)野，被征為僚佐，又以經(jīng)學與馬季長交游，校書東觀。天文算數(shù)是下臣的愛好，志趣所在，故能繼續(xù)堅持?！?/br>
    “然而，學而優(yōu)則仕，學子多通經(jīng)學律法，以便入仕。天文算數(shù)需要天賦和努力，但它不能為學子入仕提供

    便利，即使有，也多是太史令等職?！?/br>
    “非下臣不愿意，而是愿意學下去的人太少了?！睆埡庾詈罂偨Y道。

    劉隆聞言默然，良久長嘆：“使人不能養(yǎng)其天性盡其才，這是朕的過錯?！?/br>
    話題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張衡正想安慰皇帝。

    劉隆突然又說：“天文算數(shù)關乎國計民生。在朕看來，無論是什么學問，只要有助于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yè)都是好學問，持有它們的臣子都是國之棟梁，是大漢不可或缺的存在?！?/br>
    張衡聽了，心中涌現(xiàn)一股暖流，感慨道：“下臣得遇圣上，是下臣之幸?！?/br>
    “下臣曾在東觀時，見有中貴人求學于諸校書郎。這宮中寺人宮女數(shù)千，說不定會有愿意學習天文算數(shù)的?！睆埡獠蝗炭吹交实矍榫w低落，于是出主意道。

    劉隆聞言眼睛一亮，世家子弟與儒生有更好的出路不愿意學天文算數(shù)，但宮女寺人們卻樂意學。

    “如此，要勞煩張師傅了?！眲⒙≌f。

    張衡連忙推辭道：“不敢當勞煩二字，但愿下臣不負圣上所望?！?/br>
    回到崇德殿，劉隆將張衡研究天文歷法以及教授宮女寺人天文算數(shù)的事情和母后簡單提了一嘴。鄧綏沒有異議，稱贊劉隆考慮長遠。

    劉隆聽完有些羞惱，母后奉行的是夸夸法，每當他做對一件小事都要大夸特夸，著實令人不好意思。

    說完這事，鄧綏提了另外一件事說：“這些年水旱蝗震，朝臣議論議論改元，隆兒你怎么看？”

    劉隆道：“水旱蝗震與改元沒有關系，除了增加記憶的負擔外沒什么用處。母后與我都不信這些，大臣們有這樣的功夫，做其他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鄧綏聞言笑出聲：“哎呀，你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

    “有些土?！眲⒙×ⅠR補充上：“咱們大漢以農(nóng)立國，天災無常，正要絞盡腦汁提高農(nóng)業(yè)收成，撫恤貧弱，帶領百姓渡過難關。”

    “王莽倒是高大尚了，朝政制度一如古儀，古色古香，典雅凝重，可結果呢？綠林赤眉蜂擁而起。”

    鄧綏無奈地笑著搖頭道：“你呀你……大臣提議改元元初，寓意從新開始，說不定改元之后水旱災害就沒有了?！?/br>
    東漢這些年發(fā)生災害的頻率讓人懷疑人生，素來不相信這些的鄧綏有時難免寄希望于虛無縹緲，向玄學領域探出腳。

    劉隆回道：“延平很好啊，延續(xù)阿父創(chuàng)下的太平?！崩^承老祖宗光武帝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