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看了一眼，說：“朝廷政務(wù)繁多，陛下準(zhǔn)備再招兩個女史，這幾日上午都在頻繁地召見世家的小女娘?！?/br>
    劉隆點點頭，沒有放在心上，繼續(xù)眺望遠(yuǎn)方。

    細(xì)雨微風(fēng)中，燕子斜飛歸巢。

    走過前殿，樊嫽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剛才前殿臺基上扶欄觀雨是圣上吧。只可惜隔著迷蒙的細(xì)雨，她看不清。

    樊嫽出身湖陽樊氏，就是被譽為四姓小侯的那個樊氏。然而，時移俗易，從光武帝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太久的時間，樊氏逐漸走向沒落。

    光武帝建武時，樊氏何其昌盛？一宗五侯，貴寵至極。現(xiàn)在呢，樊氏最值錢的或許只有這個姓。

    樊嫽聽聞皇太后再次選拔女史，毅然決然地報了名。她的母親抱住她哭，說：“前者馬融長女入選女史，年過二十未嫁。你這是一去，不知何時能歸來？”

    樊嫽勸母親說：“阿母只見馬女史二十未嫁，不見馬氏因此門楣生輝。馬氏姊高行殊邈，我等心向往之。兒心意已決，阿母不必再勸?！?/br>
    樊嫽這一家這些年頗為不順，先是父親因病辭官，再是樊嫽未婚夫婿墜馬而死。

    樊嫽自幼在宮中學(xué)習(xí)，學(xué)了被阿母稱為不合時宜的東西。她現(xiàn)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明確知道重新?lián)裥龀黾薏皇撬胍摹?/br>
    樊嫽今年十五歲，去年因為備嫁辭學(xué)回到家中，現(xiàn)在她又重新踏入了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

    樊嫽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平緩激動的心情，然后邁入殿門，走上前，恭敬地拜見皇太后。

    鄧綏頻繁地召見年輕的女娘，固然有選拔女史的意思，但也有其他的想法。

    皇帝已經(jīng)十二歲了，尋常世家的孩子通常一出生就定下婚約，延續(xù)家族與家族之間的聯(lián)盟。但是皇帝至今還沒有開竅，然而身為母后的鄧綏不得不上心了。

    皇帝選妃乃是國家大事不可馬虎，而且皇帝選妃宜早不宜晚，晚了，一些小女娘都被聘走了。

    當(dāng)然，還有一些家族特意留著幾個品貌出眾的女孩，預(yù)備送進(jìn)皇宮成為妃嬪。

    其實，高階妃嬪的選擇余地并不大，不過是那幾家當(dāng)中適齡

    的而且沒有婚約的女孩而已。

    若是按照皇帝的想法，這些女孩說不定因為年齡一年比一年大就退出候選人的行列，另尋佳婿。

    樊嫽是鄧綏比較看重的一個人選，無論是女史還是高階嬪妃。她自幼在宮廷學(xué)習(xí)，成績首屈一指，性格溫厚堅韌。

    “樊嫽參見皇太后陛下?！鄙倥穆曇羟宕鄲偠?。

    鄧綏讓樊嫽起身坐下，目光落在樊嫽的臉上，杏眼桃腮，鵝蛋臉面，容貌秀美婉柔。

    “你多大了？”

    “回皇太后，我今年十五?！狈畫换氐?。

    “平日里都看些書？”

    樊嫽一一答了，樊嫽說的書大部分是宮中學(xué)堂提倡的，其他則是一些天文算數(shù)之類。

    自從得知皇太后和皇帝都喜歡天文算數(shù)，有條件有天賦的不論男女也都多學(xué)了一些。

    鄧綏又像曾經(jīng)考察馬秋練那樣讓她擬一道詔令來，樊嫽也擬了，文字簡潔，用詞準(zhǔn)確，倒也符合鄧綏的意。

    鄧綏記了樊嫽的名字，賜了她布帛讓她先回家。

    樊嫽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突然捂著臉無聲啜泣起來。

    她肯定落選了，之前馬女史是當(dāng)場就留下了。她這樣被賜物叫回的都是落選的人。

    快到家門口時，樊嫽擦干眼淚，裝出一副見了大世面心滿意足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希望落空的難過與悲傷。

    “阿母，我回來了?！狈畫贿€未進(jìn)院門就叫道。

    樊嫽的母親郭萍從屋里出來，看見女兒完好回來，身后的婢女還捧著兩匹布，再一看女兒一雙泛紅的眼睛，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郭萍心中如釋重負(fù)，但又對女兒感到心疼，忙上前拉著她的手，含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樊嫽與母親兩人似乎都忘了去之前樊嫽的雄心壯志。

    樊嫽將婢女手中的布放到桌子上，郭萍用手一摸，驚訝道：“這種宮造的吉布，摸著柔軟厚實?！边@兩匹布，一匹是月白色，一匹是石榴紅色。

    郭萍將布展開，比劃了幾下，說：“月白色的吉布繡上蘭花，給你做件深衣暮春的時候穿，看著清爽又素雅。石榴紅的這匹配上毛里，給你做冬衣，最適合在下雪的時候穿?！?/br>
    郭萍絮絮叨叨就著這兩匹布說如何剪裁，如何繡花，如何縫制，如何用剩下的衣料給樊嫽的弟弟湊件衣服。

    溫馨的氣氛沖淡了樊嫽低落的心情。

    一日晚上，劉隆吃完飯，鄧綏將他留下，揮退眾人。劉隆見狀正襟危坐一臉嚴(yán)肅，以為朝中是有什么大事，安靜地等待母后發(fā)話。

    鄧綏笑著讓他放松下來，劉隆一臉疑惑說：“母后？”

    鄧綏欣慰地看了一眼劉隆，今年春上小皇帝開始抽條，個頭已經(jīng)到了自己的眉毛處，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長成一個俊秀的青年。

    “母后，你有什么事直說吧。”劉隆被母后看得心里不踏實。

    鄧綏笑說：“隆兒，你素來有主意，母后……母后直說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

    劉隆一聽這話冷汗直流，說：“母后，我還小，不算大?！?/br>
    鄧綏點頭，說：“去年年底母后就與你說過，先帝十三歲時掖庭就開始選嬪妃。母后想問你……咳，你喜歡什么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