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兩個孩子手拉著手跑遠的背影，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作為家長的辛酸——

    在小楓沒有回應(yīng)陸生的時候，他要擔心自己的孫子有一天突然失去理智，把小楓神隱；在小楓回應(yīng)了陸生之后，他又擔心起來這兩個孩子攜起手來怕不是把天都要掀翻。

    “唉，孩子們真是能鬧騰啊。你說是不是，瓔姬？”

    他凝望著庭院中的櫻花樹，笑著卻又悵然地嘆道。

    而在解決了心腹大患之后，無事一身輕的五條楓和奴良陸生溜溜達達地走回房間，因為時間還沒有很晚，兩個人暫時都還不想睡覺。

    于是，奴良陸生有些按捺不住地，提出了那個一直繚繞在他心頭的問題：“楓為什么會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喚醒咒胎九相圖呢？”

    把咒胎九相圖轉(zhuǎn)換為付喪神，并不是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法。他們的出生凝結(jié)著母親的血淚，后來又跟在加茂憲倫那樣喪心病狂的家伙身邊，受到的教育肯定也不怎么樣。這樣的存在即便褪去了咒靈天生的戾氣，也不能算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

    想要讓咒胎開口說話，即使不去采用受rou這種犧牲過大的方式，咒術(shù)方面應(yīng)該也不至于就束手無策了才對。

    可是五條楓卻在這個方面表現(xiàn)出了近乎異常的執(zhí)著。

    這讓奴良陸生心底那個過于陰暗，一直被他按在最深處的想法又一次蠢蠢欲動起來。

    這句話一被問出，不知道是不是奴良陸生的錯覺，他們之間原本輕松愜意的氛圍立刻沉了下來。

    五條楓先是看向了天空中的彎月。

    “會選擇這樣做，并不是因為我對于咒胎九相圖的經(jīng)歷有什么憐憫之類的，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他一直沒有看奴良陸生，仿佛是一個拒絕的表現(xiàn)，但是說話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五條楓在坦誠地剖白自己的心。

    “我想要知道，在現(xiàn)在的世界中，神靈有沒有可能被轉(zhuǎn)化而來，所以我先用他們做了實驗。說起來的話，我其實和當初的加茂憲倫差不多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奴良陸生萬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立刻抓住五條楓的肩膀，半強迫地把他轉(zhuǎn)過來，直視著那雙天空藍的眼睛。

    “楓！”五條楓神情平靜，反倒是奴良陸生皺起眉，有些生氣了?！澳闶窃诮o予他們新的生命，即使是動機并不純粹，也不能抹殺這點?！?/br>
    “你和加茂憲倫那種瘋子完全不同！”

    他說著說著，神情又轉(zhuǎn)為擔憂：“為什么會這樣胡思亂想？是最近太忙了嗎？我先帶你去休息……”

    五條楓被奴良陸生拉著走，他怔了一會兒，在試圖消化奴良陸生的話。

    在最開始的時候，五條楓只單純地把事物劃分成“會令人快樂”與“會令人惱怒”這兩種。

    而這兩種，和世俗意義上的“善惡”區(qū)別很大。

    在遇到了奴良陸生之后，透過名為奴良陸生的“窗口”，五條楓才得以用一種全新的、更加貼近普通人的視角來觀察世界，從而建立起新的善惡觀念。

    再后來，他又遇到了他的監(jiān)護人們。雖然從世俗意義上來說，他們都不算合格的好家長，但是五條楓卻覺得這是很好的、很合適的監(jiān)護人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堅定的自我，而五條楓也在努力學習。

    可以說，五條楓的成長歷程中有著很多人的影子，而五條楓脫胎于他們，卻又有所不同。

    咒胎九相圖是在五條楓建立起完整的自我之后，第一次主動的去“利用”無辜的人，未經(jīng)他人允許就擅自決定了他們接下來的命運。所以普世的價值觀在告訴他這樣不對，而他的私心卻在催促他趕快動手。

    五條楓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矛盾。

    幸好奴良陸生還在，他最初的燈塔一如既往地在照耀著他。

    陸生還在氣惱地嘮叨著，竭盡全力要打消他過度的自我苛求。而五條楓已經(jīng)感覺到心臟上的重擔簌簌松解，露出了一個輕淺的笑容來。

    真好。

    他這樣想著。

    奴良陸生是他最為在乎的私心。而這個私心本身，卻也是他永遠的道標。

    他們永遠都不要分開。

    第75章

    樹根在泥濘的沼澤中掀起暗色的波浪，花御cao縱著它們，艱難地在沼澤中跋涉著。

    “那個東西真的在這里嗎？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咒力的氣息?！彼龖岩傻貑柕?。

    不同于行走得有些狼狽的花御，額頭上有著縫合線的老者就相對來說從容多了。他手中的拐杖散發(fā)出咒力的光芒，很明顯是有著某種特殊功效的咒具，因此得以平穩(wěn)前行。

    “當然了?！北毁|(zhì)疑了，老者倒也不惱，而是十分有耐心地回答道：“不同于只能從文獻記載中尋找線索的年輕人們，我們的優(yōu)勢就是活得足夠長久，所以自己的記憶就是最好的參考?！?/br>
    雖然嘴上親密的說著“我們”，但是老者的眼眸中并沒有多少真實的感情。

    他在這千年來混跡咒術(shù)界，沒少在咒術(shù)界的高層攪風攪雨，在這個過程中自然也得知了很多秘辛。這些東西有些在流傳過程中散佚了，有些則是被他刻意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就比如之前的獄門疆，在咒術(shù)界的正統(tǒng)記載中它早就已經(jīng)變成了傳說一樣的東西，但是老者卻能知道它被詛咒師盜走從而流落民間的始末，從而在需要的時候能再度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