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宿命的落點。

    于是，他作出了一個決定。

    至于旁邊的這個孩子。

    想到剛剛見面時，對方表露出的驚喜、懷念和掩蓋不住的親近，林肯猛地踩下剎車，溫和的表象突兀地出現(xiàn)一個缺口：“為什么不說話，告訴我……”

    “告訴我真相，‘塞繆爾’?！?/br>
    “……好吧?！?/br>
    一個偏執(zhí)的瘋子。

    察覺到林肯話語中的威脅，埃德文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一個人越是強調(diào)什么，就越是缺失什么。

    那么顯而易見，“林肯·馬奇”是個貓頭鷹法庭弄出來的假身份。

    這個男人用虛假的身份活了太久，以至于腦子出了問題，而對方現(xiàn)在，卻覺得他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埃德文本來只是打算扮演一個失去家人，第一次見到血脈親人的孤兒——這樣的形象總是打動人心，而且他有個很好的模仿對象，要知道陶德去找他親生母親的時候，他幾乎是觀察了全程的。

    結(jié)果現(xiàn)在……

    埃德文花了幾秒鐘，把貓頭鷹法庭出現(xiàn)以來的所有事情，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干船塢，韋恩塔，紅頭罩的基地，韋恩酒店……那個像是威脅一樣的“邀請”，以及昨天晚上，那個幾乎沒有惡意，仿佛是一個提醒的目光——

    最后，埃德文想到了什么，微微愣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旁邊駕駛座上的男人。

    看著對方除了頭發(fā)和虹膜的顏色，和布魯斯·韋恩完全不同的臉，埃德文在對方藏著瘋狂的目光里，緩緩念出了曾經(jīng)在干船塢的貨艙里，下意識說出口的那個名字：

    “——托馬斯?！?/br>
    第127章

    林肯將車開進凱恩區(qū)后沒多久，醞釀許久的暴雨瞬間傾瀉而下。

    子彈般的雨滴接連不斷地打在汽車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哪怕雨刮器來回不停地刮，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埃德文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在他說出“托馬斯”這個正確答案后，林肯就直接把車拐到了現(xiàn)在這條越來越偏僻的路上。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一點，再加上下著暴雨，可見度變得十分有限。偏偏隨著目的地逐漸接近，路兩邊的燈光還越發(fā)稀少。直到除了車燈，一點亮光都沒有后，又前行了三分鐘左右，車才慢慢停下來。

    兩側(cè)枯敗的樹枝簌簌打在車窗上，漆黑的枝條像是魔鬼的爪子，在風雨里不停顫動。

    正前方不遠的廢墟后，幾棟破舊的建筑在黑暗里若隱若現(xiàn)，借著車前燈的光，埃德文勉強分辨清了這個墳地一樣的地方是哪——

    青柳小屋兒童福利院。

    這里應該就是林肯先前和布魯斯提到的，那所收留了他的孤兒院。

    埃德文沒有來過這里。

    他會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一年多前，利用捕鼠人把哥譚的地下摸了個底朝天的緣故。

    畢竟，這所曾經(jīng)專門用于治療患有心理疾病和神經(jīng)障礙兒童的福利院，如今是哥譚市唯一一個污水坑。

    因為管道泄漏嚴重，加上繁重的建筑結(jié)構(gòu)，每逢暴雨天氣，這里都會遭殃。如果韋恩集團的重建計劃還沒擴展過來的話，恐怕今晚也不會例外。

    埃德文看著玻璃上的水簾，拒絕去想在這里過夜的可能性。

    結(jié)果下一秒，林肯就點燃發(fā)動機，把車開近了些。

    埃德文：“……”

    林肯兀自沉浸在激動的情緒里，此時的他早就撕破了那副用來騙人的溫和假面，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癲狂。

    “我想你一定很熟悉這里，‘塞繆爾’……我的孩子?！彼话炎ゾo埃德文的胳膊，眼珠子死死盯著那幾棟荒廢的大樓，“別擔心。等到我回到我的韋恩莊園，我會把它重建，將它徹底變作我的巢xue——”

    埃德文順從地應了一聲，任由手臂被箍得生疼。

    得到回應，林肯低低笑了起來。緊接著，他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拖下車，冒著滂沱大雨，大步朝福利院里走去。

    他走得很快，路程也只有短短幾步，但埃德文還是淋濕了大半，頭發(fā)上、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留下一路斷續(xù)的水跡。

    進入大廳后，他們往左走進一條走廊。

    走廊很黑，橫著輪椅之類的東西，還滿是塵土，兩側(cè)的房門不是倒塌就是敞開著，里面大多是損毀的器具和塌陷的坑洞，聯(lián)系起這兒的背景故事，簡直像是什么兒童精神病院主題的鬼屋。

    只不過上崗的員工從不是活人，而是一個個飽受凌虐，最后爛在骯臟的房間里，活活餓死的孩子的鬼魂。

    或許是習慣了，或許只是不在乎，林肯泰然自若地徑直走向走廊盡頭。

    “我知道的，我的‘塞繆爾’，自從見到了那個天空上的地球，見到了試圖掌控哥譚，掌控世界的蠢貨后，我就意識到了，我們是一樣的。”

    他神經(jīng)質(zhì)的話語在這回蕩著。

    “你在這個世界沒有身份，沒有過去，宿命卻讓你被困在這里，而我，則仿佛來自鏡子里的那個世界，父母死去后，我被他們，被他遺忘……這都是他的錯?！?/br>
    “——蝙蝠俠，布魯斯·韋恩?！?/br>
    聽著這番標準的阿卡姆畢業(yè)生發(fā)言，埃德文只是目光平靜地掃過墻面上那些帶著詛咒意義的涂鴉和抓痕，即便被林肯說到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時候，表情也沒多少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