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蕭濟嵐和弟弟兩人坐在樓梯口對著前門,似乎在等著誰入家門。

    想和三哥聊天,轉(zhuǎn)頭開始打了手語,蕭陵嵐卻發(fā)現(xiàn)哥哥撇著頭,凝視著樓梯旁的水晶吊燈發(fā)呆。搖了搖三哥,蕭濟嵐這才回了神,問道:「怎么了?」

    「三哥,你說大哥二姊會不會給我?guī)Щ厣斩Y物?」蕭陵嵐問。

    「一定會的。他們每年回來都帶,不是嗎?」蕭濟嵐微笑著比劃道。

    蕭陵嵐興奮起來,再比劃:「你想他們會給我什么禮物?我想要那個超級馬力歐的新游戲,還有蜘蛛人的模型....」

    蕭濟嵐咧嘴笑起,打:「我們家阿陵要十歲了,禮物當(dāng)然會大一點,多一點的你說是不是?」

    用力地點點頭,蕭陵嵐很顯然非常滿意三哥的答案。

    「那三哥十歲生日時收到的禮物是什么?很大很多嗎?」蕭陵嵐問。

    兩人便在這生日的主題聊了個盡興。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jìn)入蕭家,看來,不僅大哥,二姊回來了,大哥看似也帶了女友和一位朋友一起回國。

    晚餐時間確實如凌彥安所說的,非常熱鬧。大哥帶回來的女友名叫susan,交往了六個月,為美艷型,是大哥喜歡的類型。susan是m國華裔,會一點點中文,小了大哥一歲,再一年就大學(xué)畢業(yè)了。另一名跟回來的朋友,為james。紅發(fā),白皮膚,和綠色的眼珠子,在一堆黑發(fā)黃皮膚人的飯桌上格外顯眼。二姊雖也交了男友,卻并未跟她一同回國,而是讓二姊在踏入家門第一時間便以手機發(fā)給了他信息,每隔三分鐘報備自己的最新動向。父母今晚格外開心,一家團(tuán)聚的氣氛是該熱熱鬧鬧的。他們不停地與大哥二姊,和大哥帶回來的訪客們聊著天,氣氛熱絡(luò)。蕭濟嵐坐于一旁猛吃著今晚因大伙兒顧著談話而未被受青睞的晚餐。他身旁的弟弟有些怯色,不太習(xí)慣處于完全不比手語的社交場合中。

    坐在一旁的弟弟,目光緊盯著飯菜,一動也不動,蕭濟嵐便知道發(fā)生了何事。他壓了壓弟弟的肩膀給予支援,突然起身離桌,在眾目睽睽下離開了餐廳,走入弟弟的房間,拿了他最近非常寶貝的盲盒動畫人物模型,和那隻橘色的發(fā)條青蛙,再緩緩地走回餐桌,將這三樣物件擺放于蕭陵嵐眼前。

    「沒事的,吃飯吧?！故挐鷯购偷艿艽蛄耸终Z道,給了他個溫暖地笑容。

    轉(zhuǎn)首,他再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因為有陌生人在,有些害羞。他聽不見,所以無法和你們溝通?！?/br>
    訪客們頓時了解為何自方才他們進(jìn)門起,蕭陵嵐便僅僅揮了揮手打招呼,紛紛詢問問候語的手語比法,和各種基本問題的手語。

    眼見弟弟因有眼前的模型玩具陪伴他,又有別人愿意嘗試溝通,面容逐漸緩和,蕭濟嵐才放心地微微一笑。

    隔日,凌彥安踏進(jìn)蕭家門時,原以為學(xué)長大哥和二姊回家會吵鬧些,但其實家中除了遠(yuǎn)方廚房的抽油煙機嗡嗡響著,并未聽見其他聲響。

    「咦?學(xué)長你們家怎么這么安靜?你大哥二姊呢?」凌彥安悄聲問道。

    「你...你為什么要悄悄說話?」蕭濟嵐好笑地看著他問道。

    捲發(fā)少年頓時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不僅爆出歡笑,說:「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太安靜了所以不知不覺就也覺得我要小聲點?！?/br>
    兩人朗聲笑起,凌彥安藏臉于自己手中,想將自己的窘態(tài)隱匿。

    蕭濟嵐拍了拍小學(xué)弟的肩膀,說:「我大哥這次帶了朋友回來,今天一早就直接當(dāng)起導(dǎo)游帶大家出去參觀北市各地了。連我弟也跟我大哥的朋友很合得來,一起跟了去?！?/br>
    「啊,學(xué)長....你該不會是因為已經(jīng)跟我約好了才不得不留下來吧?你跟我說我又不會生氣,這樣你就失去跟他們在一起行動的機會了....」凌彥安說道,臉色愧歉不已。

    「不不不!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老實說,我非常想看動畫接下來的劇情,所以,阿陵決定和我大哥他們一起出游時,我其實很興奮。因為這樣就可以和你一起追番了!」蕭濟嵐慌忙回道。

    「喔,那...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我們抓緊機會來看吧!」凌彥安興奮說道。

    這是一部畫風(fēng)可愛,音樂優(yōu)美,劇情卻非常黑暗的動畫,圍繞于一名小女孩,只比阿陵年紀(jì)大了些,因想找到在世界中于深淵失蹤的母親,而奮不顧身,執(zhí)意探入深淵尋找母親的冒險故事。蕭濟嵐起初在不了解小學(xué)弟的家庭情況下邀請了他同看這部動畫,看了最初幾集后得知故事大綱,而有些擔(dān)憂學(xué)弟會觸景生情。所幸,學(xué)弟并未有任何負(fù)面神情綻露出,這令蕭濟嵐安心了些。

    兩人的追劇,從上午持續(xù)到了中午。鐘姨如常地送了餐點入房,助兩人邊吃午飯邊看電視。今日的鐘姨,依然準(zhǔn)備了可口豐盛的餐點。凌彥安開心地將午餐吃了個精光,又喝了杯鐘姨現(xiàn)打的蔬菜果汁冰沙后,睡意再次降臨,他無力抵抗,酣酣入眠。

    望著再次入睡的凌彥安,蕭濟嵐竊笑起。如同上次,凌彥安將自己縮成顆球,又靠在沙發(fā)椅背上睡著了。他必須承認(rèn),他是挺享受這時光的,因為只在此時,他才能肆無忌憚地看著小學(xué)弟。然而,他卻也因想觸碰小學(xué)弟熟睡的臉龐而必須隱忍,深怕一個不小心觸碰,會驚醒他,得不償失啊!

    迷迷糊糊地張開了雙眼,腦子尚未清醒,室內(nèi)有些幽暗,凌彥安只感到身處之處真是舒服。在對上學(xué)長的雙眸后,才驚地一顫,他又在學(xué)長家睡著了!

    「對不起,我又睡著了....」凌彥安抱著頭,萬般歉意地說道。

    身旁傳來一陣輕笑。凌彥安抬頭望向?qū)W長,一臉困惑。

    「你是隻小豬,捲發(fā)的小瘦豬!」蕭濟嵐笑咪咪地宣布道。

    凌彥安也「噗」一聲地笑起。是啊,吃飽就睡不就是條豬嘛?

    「看來我不能吃太飽,會犯困。以后吃飽我們出去散步算了,幫助消化?！沽鑿┌蔡嶙h道。

    「這主意不錯!那現(xiàn)在你想干嘛?還想追劇嗎?」蕭濟嵐問道。

    「今天追了好幾集了,就暫時告?zhèn)€段落吧。我?guī)Я擞狙?我們?nèi)ビ斡?」凌彥安問。

    「好啊,走吧!」蕭濟嵐道。

    一片汪洋,凌彥安身處蔚藍(lán)之中。純凈透亮的池水,向來是他的避難所。潛入最底,他翻過身來,凝視著將水與空氣隔離開的光亮波瀾,彷彿一層面紗,分隔了真實與虛幻,是他最愛的景觀。雖閉著氣,心臟迅速跳動,耳邊響著隆隆聲,他卻總能倍感平靜。然而,這份安逸,總是短暫的。要不了多久,他便用盡氣息,不得不探頭回到真實中,換取空氣,再得以沉入那虛幻卻寧靜的空間,觀望那光亮的面紗。

    小學(xué)弟一潛入水中便是好一會,宛如他原就來自水中世界。蕭濟嵐靜靜地瞅著凌彥安如名水中精靈般,在水中浮浮沉沉。

    「你在干什么?」蕭濟嵐在他終于再次浮起換氣時問道。

    「我在看水池表面光的折射啊,你也有看過吧?很美的,你也試試。」凌彥安面帶笑容,解釋后提議道。

    蕭濟嵐照做了。他潛至池底,翻身仰躺,朝上望去。他也看見了光紗,在艷陽下隨著池水波浪漂浮擺動,透著白金色光輝,宛如一面鏡子,又宛如可達(dá)到異世界的傳送門。

    兩人自水底浮起,看見對方后會心一笑。

    蕭濟嵐說:「的確很美,有一種...撲朔迷離的感覺?！?/br>
    「對不對?我很喜歡看光打在水上時的波瀾,會給我一種很迷幻,卻平靜的感覺?！沽鑿┌步忉尩?帶著笑意的眼神卻也有些落寞。

    「水晶燈也好,池水也罷,你似乎對于光芒很著迷?」蕭濟嵐問。

    「更多的是嚮往吧....」凌彥安低聲地說道,隨即,他叫道:「學(xué)長,我們來比試比試,為明年的校隊再開出好成績!」

    笑容滿滿,小學(xué)弟方才的落寞神情已不復(fù)存在。蕭濟嵐看在眼里,不作聲,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夜晚,凌彥安在熱炒店打工完畢后,與何偉霆一同走回家。入了門,他才終于有機會查看手機里的信息,知道學(xué)長在等著他報平安。

    我:「我到家了,一切安好。偉霆每天和我一起走回家,沒事的?！?/br>
    學(xué)長:「我知道,但還是想討個心安?！?/br>
    凌彥安搖了搖頭,覺得好笑。他一個男生和另個男生走回家也沒多遠(yuǎn),需要擔(dān)心個什么啊?但是,這種被人呵護(hù)的感覺是美好的,他也就不想太過糾結(jié)于學(xué)長的關(guān)心了。

    我:「好好好,謝謝學(xué)長的關(guān)心。我來洗澡睡覺了。學(xué)長晚安。」

    學(xué)長:「好,在床上時發(fā)個短信給我,我給你個驚喜。」

    凌彥安歪了歪頭,都這么晚了還有什么驚喜?他趕緊跑至窗邊,往下望去。只見除了巷內(nèi)幽暗的燈光一眨一閃,任由蚊蟲瘋狂撲向它,其馀一切,皆埋沒在黑夜之中。

    學(xué)長并不在樓下,那會是什么呢?凌彥安不得其解,只好乖乖地進(jìn)了浴室,洗掉沾了他一身的油煙醬料氣味,和黏糊糊的汗水。清爽地躺于床上后,他調(diào)皮地回了個短信。

    我:「睡眠準(zhǔn)備就緒。要發(fā)射了嗎?」

    短信立即被讀取,隨即,手機來電鈴聲響起,是學(xué)長。凌彥安頓了頓,學(xué)長似乎還從未打電話給他過。這下打給他是要做什么?

    「喂?」凌彥安道,明明最近兩人天天見面,談話也談了無數(shù)次了,他接起學(xué)長的電話時,卻還是有些膽怯的。

    「哈哈哈,發(fā)射個什么鬼啊?」蕭濟嵐問道,似乎已知道小學(xué)弟對于突發(fā)的來電有些不適應(yīng),他的大笑瞬間便輕易地緩解了凌彥安的緊張。

    莞爾一笑,凌彥安這才放松了許多,聽見學(xué)長的聲音,他確實安心了下來。嗯,還是平時的學(xué)長,怎么有可能突然通過手機對話就不一樣了呢?

    「哈哈,沒什么,開玩笑的。學(xué)長怎么了?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凌彥安問道。

    「我看我們今天追的那集動畫沒看完,你就睡著了,我想幫你補個進(jìn)度,但打字又太長太麻煩了,所以就決定打電話給你,來個睡前五分鐘聽完整集動畫解析?！故挐鷯估硭?dāng)然地解釋道。

    一股笑容自凌彥安臉龐舒展出,回:「那太好了,真謝謝學(xué)長。讓我想想我在睡著前記得的片段....」

    學(xué)長低啞悅耳的嗓音,有條不紊的故事解析,皆令凌彥安感到安穩(wěn)。他蓄著笑容,手里抓著學(xué)長的安全毯,拇指緩緩地在薄浴巾上畫圈磨蹭,體驗浴巾上棉絮小環(huán)粒粒分明,卻又柔軟的質(zhì)感。今晚不需再回憶一天中所發(fā)生過的好事來激勵自己,因為好事,還在持續(xù)進(jìn)行中。直到他緩緩入睡前,學(xué)長也還在他耳邊輕緩溫柔地與他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