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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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氣霧蒙蒙的,昨晚后半夜下起了細(xì)雨,意歡聽著雨絲打在窗欞上的聲音,到底是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今晨早早便起了,對著妝鏡用香粉遮遮眼下的青黑,連早膳都未用,就帶著小五小六去勤政殿候著了。 她想著楚韞今日有朝會,此時肯定還未下朝,趁著這個空檔,她可以看看那廝在勤政殿里都藏了些什么。 靄靄霧氣打濕了裙角,烏黑的鬢發(fā)上掛著一顆顆如粟米般大小的水珠,她從廊檐下經(jīng)過,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殿外烏泱泱地站著一群人,個個都如柱子一般立在那。 意歡疑竇叢生。 從官服形制上來看,那些人里有幾位還是楚韞的輔政大臣。觀之架勢,這些人儼然是在與君主對峙。 發(fā)生什么事了? 看樣子楚韞今日是罷朝了,不然他們不可能一直守在這里。這是要請楚韞去上朝?不應(yīng)該啊。 走近之后,她觀眾人須發(fā)皆濕,顯然是一早就守在此處了。目光從一眾陌生的面容上掃過,驀地停住,猜猜她瞧見了誰?亓家的芝蘭玉樹,他父王給她內(nèi)定的駙馬,不染世俗的青年才俊——亓子煜。 倘若不是起了戰(zhàn)事,他們?nèi)缃窕蛟S已經(jīng)成婚了吧。 意歡哂笑,沒想到她居然能在楚國的官僚中看見他。 轉(zhuǎn)過來一想,身為世家子弟,亓子煜入了楚國的官場,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冷哼一聲,從小五手中接過食盒,轉(zhuǎn)身進(jìn)了殿內(nèi)。 那位亓家的芝蘭玉樹卻抬眸凝望著她的背影,驟然想起了宮外流傳多時的謠言。 勤政殿里。 意歡一瞧見楚韞,心就不受控制地一跳,昨夜那雙惱怒的鳳眼瞬間就從腦海里蹦出來,心里暗恨自己沒出息,明面上卻還是笑得天真。 她放下食盒,將點心果子一一捧出,再小心地從食盒底層取出一小罐金瘡藥,笑道:“哥哥今日下朝怎得這般早?可是故意在政事上偷懶了?” “meimei說的這是什么話,是那些人不給孤活路?!彼麌@了口氣,像幽居深宮不能得見君王的棄妃,哀怨道:“孤難不成就得乖乖坐在那大殿上被他們逼死不成?” 她坐在一旁,余光打量著他的書卷奏折,不走心地勸道:“哥哥正值壯年,如何就能被逼死了?!?/br> 他脧她一眼,恨君王有眼無珠,直把珍珠當(dāng)魚目,幽幽道:“昨兒還有人說我老呢?!?/br> 不知想起了什么,少女面上不太好看,訕訕道:“那也不能讓士大夫們站在外面吹冷風(fēng)啊,萬一吹出病了如何是好?” “何苦管他們。meimei來時也瞧見了,外頭的那些人個個都是一頭固執(zhí)己見的蠢驢,你與他們說去吧,便是費上三天三夜的口舌,也不見得能說通一個?!?/br> 他收起一副深宮怨女的形象,朝意歡伸出手掌,牽著她來到自己面前,將人半攏在懷里,道:“meimei宅心仁厚,與其將心思分給那群蠢驢們,不如全都放在哥哥身上。” 楚韞半扣著少女的手指,微仰起臉,一雙鳳眸亮得出奇,他專注地仰視著站在他身前的人兒,道:“我這里正經(jīng)有一樁事需要meimei出手相助?!?/br> 意歡見他不提舊事,趕忙殷勤道:“哥哥請說,但凡是meimei能幫得上的,必會竭盡所能?!?/br> “后日是中秋夜宴,孤要宴請群臣。只是孤后宮無人,一直苦于無人招待臣下們相攜赴宴的家眷。meimei可愿為孤一解燃眉之急?” 楚韞的手指擠進(jìn)了少女的指縫,拇指在她的虎口處來回摩挲。 意歡后悔話往外撂得早了,此時再是不情愿,也只能捏著鼻子應(yīng)下了。 “這有何難,哥哥交給我便是?!彼c頭應(yīng)下,目光轉(zhuǎn)而落在自己帶來的一只小瓷罐上,道:“這是我宮里的金瘡藥,我給哥哥放這了,每日一次,哥哥千萬記得用?!?/br> 說完,意歡便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借口要忙中秋夜宴的事,行禮告退。 楚韞摩挲著指尖,唇角勾起一抹笑,外頭還有一群倔驢要解決,為免眼前這只小獅子也跟著炸毛,便由著她回去躲懶吧。 意歡步履匆匆地從勤政殿出來,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摸的她心慌,昨夜那個荒唐的夢一幕接一幕地跳出來。 心跳還未平復(fù),身后就傳來一道要她留步的男聲,“公主留步——” 她還以為是楚韞那廝又抽風(fēng)派人來追她回去,抬眸一看,才恍然道:“哦~,原來是亓大公子,亓公子不在你的楚王跟前搖尾乞憐,怎么到本宮這里了?” 少女心里瞬間有了底氣,忍不住出言諷刺,這些世家公卿們都是見風(fēng)使舵的好手。 父王在時,這亓子煜就已經(jīng)是名滿京都的才子了,卻從不肯入仕;秦國一亡,亓家轉(zhuǎn)眼就把他們的大公子送進(jìn)了楚國的官場。當(dāng)初只以為亓家不愛名利場,現(xiàn)下看來,倒是未必。 可恨她竟看走了眼! 亓子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溫和地笑道:“民間盛傳王上與公主兄妹情深,臣下有一樁事不得不求到公主面前,還請公主襄助一二?!?/br> 見他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里,意歡不由沉了臉,冷聲道:“今兒是怎么了,怎么個個都求上我一個亡國之人了?亡國之人哪里有能耐幫得上亓大公子!” 亓子煜知道這“亡國之人”四字是在刺他,他也不惱,只是道:“公主不妨聽上一聽,若是聽完仍是不愿,臣下自不敢勉強。” 聞言,意歡的目光微微閃動,略一思索,她便屏退左右,示意亓子煜近前。 才聽完頭一句話,少女便徹底變了臉色。 意歡怒氣沖沖地回到清涼殿,拿了寶劍轉(zhuǎn)身就走,林嬤嬤攔都攔不住,慌得只能小跑著追她。 亓子煜震驚地看著少女一身要砍人的架勢,他萬萬沒想到兩人竟是這么個兄妹情深的法兒。 意歡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亓子煜說的那些話。 “楚王要將燕、云二州割讓給晉國。當(dāng)初楚國攻打秦國時,曾與晉國定下盟約,約定晉國借道與楚,事成之后,楚國將燕、云二州割給晉國。晉王真是狡詐,不費一兵一卒,便得了兩州之地。若是楚王履行盟約,那他便能借著燕、云地利之便拿捏楚國;若是楚王毀約,那他便有了出師之名。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他怎么敢?! 楚韞他怎么敢?! 怪不得應(yīng)欽那條好狗都要與他爭執(zhí)……怪不得那些輔政大臣一早就守在殿外對峙…… 原來是應(yīng)在這里! 殺了他!這次必須殺了他! 意歡提著寶劍闖入勤政殿,一路勢如破竹,沖到楚韞面前,劍鋒如流星般落下。 書房內(nèi)眾人目瞪口呆,呼吸仿佛都要停滯了。待回過神來,只見自家王上面前的那張長案一分為二,轟然倒塌,這才紛紛奔走狂呼著——“有刺客?。【锐{——來人救駕——” 楚韞冷漠地瞥了一眼混亂嘈雜的場面,側(cè)身躲過刺來的長劍,漂亮的鳳眸落在少女身上,瞳孔微微擴大,語氣興奮難耐道:“meimei,你終于決定要殺我了?” 意歡提著劍,擋在楚韞的去路上,微抬著下巴,恨極了般怒視著他,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你怎么敢?!” “楚韞,那是我秦國的國土,你怎敢將它們拱手讓出去?!你置我秦國子民于何地?!” 少女怒吼著,一招一式皆往他的要害處攻擊。 楚韞亢奮地注視著眼前憤怒的小獅子,嘶吼著向他亮出尖利的爪牙,鬼魅般移到她的身后,兩指夾住她的劍身,詭譎的語氣落在她耳邊,吹得她心頭發(fā)涼。 “永樂,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它們現(xiàn)在是我楚國的土地,也是我楚國的子民?!蹦腥税粗倥畣伪〉募绨?,壓得她分毫動彈不得。意歡只能看著他抽走自己手中的長劍,聽著他輕飄飄道:“永樂,我姓楚,你姓趙。你是在越俎代庖。” 僅僅四個字,便刺得她體無完膚。 她是前朝公主,她是亡國之女,她靠著與楚韞之間那點子微薄的血脈親情維持著公主的尊榮,但她不是楚國人,她也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楚國人。 “越俎代庖”四個字用來形容此時的她真是再貼切不過。 長久隱藏在心底的不安終于在此刻爆發(fā)。 少女咬緊了牙關(guān),緊攥著拳頭,繃緊的小臉上儼然恨極了,她幾乎壓制不住聲音的震顫,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以至于往日清亮的聲音都有些失真。 “那你便殺了我!殺了我,再也不會有人敢越、俎、代、庖?!?/br> 楚韞終于有些不耐煩了,他鉗住她的下頜,逼著少女與他對視,那雙明亮的眼睛里依然燃燒著令他沸騰的火焰,他頓了一下道:“永樂,你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什么?” “你今日開口要我殺了你,想來是已經(jīng)忘了個干凈?!彼话芽劬o少女的腰肢,將人緊緊貼在自己胸前,咬著她的耳朵道:“你說,我們是兄妹,我不能殺你。做哥哥的怎么能殺meimei呢?” “呵。”她已經(jīng)不想再與這個男人爭論她的原話到底是什么,只是失望且無力地道:“那你便要將燕、云二州拱手送出?便要棄兩州的百姓不顧?”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背y看她這副毫無生氣的模樣,沒來由地開始煩躁,“來人,送公主回宮,無召不得出?!?/br> 應(yīng)欽不在,一位儒雅的中年謀士早已帶人站在殿外,等候自家主上的召喚。 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慘淡收場,林嬤嬤噙著淚扶著意歡回宮。 清涼殿里,少女呆愣愣地癱在床上,心如死灰。 “嬤嬤,我殺不了他,我怎就這么無能呢?”她沖進(jìn)勤政殿時的第一劍分明就是朝著那個男人面門去的,眨眼間卻砍在了他踢過來的長案。她拼盡全力,卻在他手底下當(dāng)真走不過五招。 更讓她恥于開口的是,她不止一次被那人美色蠱惑,松了心防。 嬤嬤抱著十來歲的女孩兒,輕撫著她的發(fā)頂,含淚勸道:“殿下,咱們不鬧了?!?/br> 少女伏在嬤嬤的懷里,無聲流淚,低聲道:“若是不鬧,我又憑什么活著呢……” 想要離宮的話在嘴邊轉(zhuǎn)了幾圈,林嬤嬤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公主性子執(zhí)拗暴烈,向來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只有等她自己想通,離宮一事方可成行。 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林嬤嬤暗暗嘆息,抱緊了懷里不安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