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蛇一條一條撿起來，放入一個透氣的盒子里，藏在床底，免得它們?nèi)フ沂Y銀蟾。

    林孜是個訓(xùn)蛇人，也是個殺手，前不久他接到一單生意，暗殺魔教大小姐蔣銀蟾。雇主告訴他，蔣銀蟾就住在蘇州碎錦街上的慶云客店，到了那里，自會有人接應(yīng)。林孜見到蔣銀蟾，雖然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但他內(nèi)心毫無憐憫。

    他殺的人太多了，要殺他的人也太多了，憐憫是最無用的情緒。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著夜深動手，他帶來的扁頸蛇卻少了一條。他的蛇兒向來聽話，從不會亂跑，今天是怎么了？

    林孜有點疑惑，但也沒當(dāng)回事。三更天時，他背著竹簍潛入蔣銀蟾住的院子，放出竹簍里的蛇，卻見它們不約而同地爬向蔣銀蟾隔壁的房間，完全不聽他的驅(qū)使。

    林孜呆住了，怎么會這樣呢？那屋里的小白臉究竟是什么人？他好想進(jìn)去弄個明白，卻又不敢。等了許久，不見蛇兒們出來，料想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扣下了。

    林孜愈發(fā)害怕，轉(zhuǎn)身去找接應(yīng)的人。

    那人讓他進(jìn)屋，點起燈，打量著他的神色，問道：“出什么事了？”

    林孜道：“蔣小姐隔壁的小白臉不是一般人，我的蛇都跑到他屋里了。這單生意我做不了，定金退給你們。”說著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

    那人沒說什么，林孜便要離開，墻上那人的影子一動，林孜躲閃不及，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腰。

    第四章 卿本楚狂人

    早上出門，蔣銀蟾看見原晞坐在假山邊的石凳上，低頭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搗鼓什么。想起昨晚的事，她便來氣，折下一枝碧桃花擲向他。那枝花勢挾勁風(fēng)，擦過原晞的發(fā)髻釘在他面前的假山石上。

    艷麗的花朵微微顫動，完好無損。這份巧勁，多少習(xí)武之人苦練一輩子也達(dá)不到。

    原晞背影僵硬，蔣銀蟾想他一定是怕了，翹起唇角。原晞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抬手拔出花，起身走過來，手里拎著一個柳條編的花籃，十分精巧。

    他將碧桃花插在花籃里，遞給她道：“小小玩意，小姐別嫌棄?！?/br>
    他在為昨晚的事致歉么？蔣銀蟾接過花籃，左右看看，心下歡喜，臉卻板著道：“跟我過來?！?/br>
    回房她將花籃放在桌上，走到床邊，從床橫頭上拿起那個鑲珠寶的金盒子，道：“這個還給你?！?/br>
    原晞面露喜色，道謝接過，蔣銀蟾道：“什么寶貝要用這般貴重的盒子裝？”

    “不是什么寶貝，就是兩瓶我日常吃的藥，雖不值錢，丟了卻麻煩得很?！痹瓡勈种赴催^四顆紅寶石，啪嗒一聲，盒子打開了。

    里面果然只有兩個瓷瓶，墊著大紅地花蝶紋錦緞。蔣銀蟾不認(rèn)識這是寸錦寸金的蜀錦，合上盒子再按寶石打開，道：“好精巧的機(jī)關(guān)！難怪我之前打不開。”

    原晞收起瓷瓶，道：“小姐喜歡，便留著這盒子罷?！?/br>
    蔣銀蟾撅嘴道：“我才不要呢。這種東西我家多的是，你帶著去池州做敲門磚罷！”一扭身，掀簾子出來，騎馬去虎丘玩了。

    次日一早，原晞剛剛梳洗完，她便走進(jìn)來，拉了他往外走，道：“我?guī)闳タ匆粓龊脩颉！?/br>
    原晞道：“去哪里？看什么戲？”

    “去了你就知道了?！笔Y銀蟾神秘兮兮的，原晞怕被追殺自己的人發(fā)現(xiàn)，不想去，哪里拗得過她，被她推上馬車，她和桐月跟著上來。

    車夫駕車出了城，來到荒郊野外，將車停在一片林子里。蔣銀蟾和原晞下了車，走不多遠(yuǎn)，便看見一座白墻黛瓦的宅子，隱隱有兵刃交擊聲從宅子里傳出。

    原晞腰上一緊，被她摟住，縱身飛掠起來，兩人衣袖翩翩，像一雙蝴蝶落在屋頂。屋瓦輕響，院子里十?dāng)?shù)個人打斗正酣，并未發(fā)覺。蔣銀蟾按著原晞的背，伏在屋脊后朝下看，這些人身手都不差，顯然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其中一名手持雙鉤，身穿褐衣的中年婦人武功最高，她的對手是一名錦衣青年和一名黑臉漢子。

    錦衣青年提著一對判官筆，左點右擊，招式頗為怪異。黑臉漢子將一把大斧舞得殺氣騰騰，兩人一個輕靈，一個剛猛，配合默契，但也只與中年婦人打了個平手。

    婦人喝道：“童昊，休要白費功夫，速速交出玉馬，我饒你一命！”

    錦衣青年冷笑道：“玉馬是我蘭臺宗的東西，你們靖都門屢次搶奪，要不要臉！”

    婦人道：“放屁！玉馬分明是你們偷我們的！你們做賊，還理直氣壯，顛倒黑白，真是無恥之極！”

    蔣銀蟾把嘴湊到原晞耳邊，道：“那個使雙鉤的大娘，是靖都門的康左使，使判官筆的公子是蘭臺宗的童少宗主。靖都門和蘭臺宗的地盤相鄰，本來就不和睦，兩年前蘭臺宗的人在靖都門的地盤上挖出一尊玉馬，據(jù)說價值連城。靖都門向蘭臺宗索要，蘭臺宗不給，說誰挖到就是誰的。靖都門惱了，派人攻打蘭臺宗，兩個幫派實力差不多，打來打去誰也吞不了誰，沒個消停?！?/br>
    原晞道：“你怎么知道他們在這里打架呢？”

    蔣銀蟾道：“昨日我在酒館里，聽見兩個靖都門的弟子說童昊帶著玉馬來了蘇州，今日辰時便要動手，我派人跟蹤他們，便知道在這里了?！?/br>
    原晞想她應(yīng)該不是來觀戰(zhàn)這么簡單，多半她也想要玉馬，等著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