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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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jǐn)陽又贏了。” “有沒有人打敗他!” “太囂張了!” 眾人吵吵鬧鬧中,見到許霜音牽著一陌生女子進(jìn)來內(nèi)圈,她與周圍喧嘩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遠(yuǎn)山含黛下,一雙妙目承載澄澈秋波。 “還有沒有人要與我挑戰(zhàn)?!痹S謹(jǐn)陽倚靠在椅背上,姿態(tài)輕松,他見到蕭蘊齡時,自信張揚的神情來不及收斂,一時僵硬在臉上。 “郡、郡主。”他忙端正坐直,有些局促地問道:“你也來玩嗎?” 在場的一些人參加過公主的宴席,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這位陪伴在長公主身側(cè)的少女,有好事者鼓動道:“郡主不如與謹(jǐn)陽打一局?!?/br> 他端詳著女子的面容,覺得長公主看中她無非是因她貌美,那夜的許多人亦是同樣看法。 譽王遠(yuǎn)離政治中心,永州既非富裕之鄉(xiāng),也非兵家要地,更何況譽王因多次牽連叛軍一事而被長公主冷待。他的女兒更不值一提,唯一能解釋的只有宴席開始前長公主稱贊她的容貌,恐怕是那時她入了長公主的眼,甚至在之后得到了食邑千戶的賞賜。 他們?yōu)榱双@得為長公主斟酒的殊榮,在去年年末便開始遍尋天下寶物,或是苦練六藝八雅,誰知被來自偏僻之地的女子截胡,那些賜予她的賞賜,換到他們?nèi)魏我蝗松砩?,是夢寐以求的職位或姻緣,他們怎能不記恨她?/br> 許謹(jǐn)陽看著蕭蘊齡思索的面龐,他擔(dān)心她難堪,遂打著圓場:“我都累了,我們?nèi)テ奋??!?/br> “不行不行?!迸赃叺娜藟褐募绨蛄钏卦兀澳阍跄苴A了就跑,莫非你是看不起郡主?” 許瑾陽一時無措,他們是客人,蕭蘊齡也是客人,他態(tài)度無法強(qiáng)硬。 “與我來一局罷?!笔捥N齡坐在他對面空出來的座位上,裙擺逶迤在地,她垂眸整理著臂彎的披帛,而后伸手整理棋局,好似感知不到周圍的惡意與輕蔑。 黑色棋盤上螺鈿鑲嵌成花鳥紋路,兩邊各有六個圓形凹槽,玉石雕刻成黑白兩色的各十五枚棋子整齊擺放在棋局上,兩顆骰子放置在棋局一旁,露出雕刻其上的數(shù)字。 許謹(jǐn)陽心想不能令蕭蘊齡贏得太明顯,他伸手示意她先下。 蕭蘊齡不與他客氣,素手拾起白玉骰子拋在案上,骰子與桌案碰撞出清脆聲響,一聲聲敲打在許謹(jǐn)陽的心上。 周圍各種熏香濃淡不同,他卻聞到了清淺的花香,是他為新宅挑選許久的蘭草,從山林中仔細(xì)移植到府中,由花匠栽培在庭院一角,耗時許多精力才將它們養(yǎng)活。 她在思索著將擲出的點數(shù)分配給哪些棋子。 周圍為她提建議的聲音不斷,又有不友善的催促與嘲諷間或響起,而她仍然不緊不慢地按照自己的步調(diào)移動棋子。 許瑾陽便知曉了她是懂得雙陸規(guī)則的,他為她松了口氣,又克制著不抬頭去看她的容顏,視線中是比白玉更瑩潤的手指,夏衫輕薄,黛色衣袖順著抬手的動作下滑,露出一截纖細(xì)的手腕。 直到蕭蘊齡的棋子都分布在內(nèi)盤,他仍飄飄然不知身居何處。 “贏了?!摈蛔诱湓谒媲?,蕭蘊齡平淡的聲音響在耳邊,他終于可以抬眸看她,卻撞入一雙如冬日湖面的雙眼,她安靜地移開視線,從椅子上起身,衣袖落下,遮住霜雪皓腕。 幾個態(tài)度和氣的貴女嬌笑著簇?fù)碇?,贊嘆她的冷靜與聰慧。 許瑾陽困惑地看向jiejie,見她嘆息一聲。 “我做錯了嗎?”他低聲問著許霜音:“她似乎不開心。” “她是打雙陸的高手,你不讓著她,她或許也能贏下,她看出了你的心不在焉,覺得你輕視她,即使贏了也不會喜悅。”許霜音推了推他的手臂,“你此舉不尊重她,最好與她好好道歉?!?/br> 蕭蘊齡聽著她們和她介紹京城中的風(fēng)景與食物,忽然面前積極推薦的女子半張著嘴卡住,她們都看向她身后。 “郡主,能否借一步說話。”主人家的公子好像才是到來的客人,手腳拘束地背光站著。 蕭蘊齡從座墊上款款起身。 今日從庭院經(jīng)過的人許多,但他只聞得到她身上的香氣,他手指背在身后,彎曲著握拳。 “我離開片刻?!彼龑χ渌硕Y貌笑道,而后跟在許瑾陽身后走出花廳,身后疑惑打探的目光被墻壁遮擋,不再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許瑾陽帶著她來到流水蘭草旁,淡雅的香氣似云霧飄渺,流水潺潺中,他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女,耳后紅成一團(tuán),唯恐蕭蘊齡誤會他,“郡主,剛才我不是故意讓著你。” “那你是無意間走神嗎?”蕭蘊齡目光停頓在他耳朵上,看著那片紅色往下蔓延,逐漸深入衣襟之中。 他又一次懊悔自己的表述,“我、我也不是無意……” 他焦急地為自己尋著借口,可是前方的唱詞、花廳中的笑鬧、不知何處傳來的吟詩作對,都紛紛擾擾地打亂他的思緒。 她的臉上不見不耐,仍然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即使他在棋局上怠慢了她,亦不見她對他生氣,她總是溫和有禮的,就像他見過的空谷幽蘭,亭亭玉立在靜謐山澗中。 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他二人之外,他只聞得到花香。 “是因為郡主。”他心中漸漸安定,這幾日仿佛出現(xiàn)的念頭令他目光染上了羞澀與堅定,“因為郡主坐在我對面,瑾陽心動,即怕唐突,又怕怠慢,只是仍失禮于郡主,我心中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