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的生父了，蕭蘊(yùn)齡內(nèi)心嘆息。

    “族中長輩與父親唯恐他的品行影響到我。”

    他被過繼到武安侯名下時，已經(jīng)記事，他在生父膝下七年。七年的歲月，足夠一個孩子產(chǎn)生孺慕之情，也完全可能繼承他的卑鄙。

    后面發(fā)生的事蕭蘊(yùn)齡能夠猜到。

    他還小時，無法明晰父母對他的觀察審視，也不懂隱藏自己從原來家中帶來的習(xí)慣，先入為主的看法使得他所言所行皆是錯漏，都能看出卑劣靈魂殘留的影子。

    她憶起沈策習(xí)以為常的家法，憐惜地?fù)崦哪橆a，她神情哀傷，試圖安慰他：“你與他不一樣，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成長得很好?！?/br>
    她絮絮叨叨地稱贊著他，在與他相處的回憶中尋找了許多他的優(yōu)點(diǎn)。

    山間的夜晚清涼，又有冰鑒散發(fā)的冷氣，沈策將她踢落的錦被拉起，蕭蘊(yùn)齡已經(jīng)困得睡著，她的手指還搭在他的肩膀上，虛虛地?cái)埍е?/br>
    蕭蘊(yùn)齡是被轟隆雷聲吵醒的，她手指掀開一角帷帳，看見窗外的暗色與電閃過霎時的明亮。

    再躺回床上時，借著閃電不可阻擋的明亮，她看見沈策睜著眼的模樣。

    “你也被吵醒了？”她輕聲問。

    沈策嗯了一聲，其實(shí)他一直未睡。

    這樣的雷聲總會令蕭蘊(yùn)齡想起不愉快的回憶，那時的她過于狼狽愚蠢，每次想起總會牽扯心臟細(xì)密的刺痛。

    “我們說些話吧?！彼朕D(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衣服摩擦的窸窣聲響中，蕭蘊(yùn)齡被放到平穩(wěn)的被褥上，她睜著眼望著整齊彎折的花紋，聽到沈策在耳邊喑啞著聲音說道：“說點(diǎn)來聽聽?！?/br>
    “沈知行？”她試探地叫他的字，見沈策沒有反感，她繼續(xù)喚他：“知行?！?/br>
    “知行哥哥?！?/br>
    蕭蘊(yùn)齡發(fā)覺了有趣的稱呼，一聲聲地叫著他，聲音婉轉(zhuǎn)嬌柔。

    又是一次明滅中，她窺見沈策臉上的熱意，他將自己靠在她的肩上，高挺鼻梁嵌入她的鎖骨凹陷。

    壓抑不住的輕喘隨著呼吸侵染她的鎖骨，他像是在忍受什么，聲音痛苦。

    蕭蘊(yùn)齡疑惑地去摸他的臉，“你身體不舒服嗎？”

    夏日里衣輕薄，她貼近他，只有兩層如蟬翼的布料隔絕，也因此感覺到他手指偶爾的觸碰，若即若離，帶著她不明的意味。

    “知行哥哥？”

    “沈知行？”

    他目光渙散地放縱自己墮落。

    那已經(jīng)算是遙遠(yuǎn)的回憶了，禁閉的牢門打開，蟲鼠倉惶避讓，空氣卻還是難聞，他在光線來源處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犯錯者，會被關(guān)入這樣的囚牢?！?/br>
    ……

    蕭蘊(yùn)齡猛地縮回手，她的臉頰漲得通紅，她方才試圖去握著他的手指，也因此發(fā)覺他在做什么……

    潮濕的舔吻在她的脖頸蔓延，蕭蘊(yùn)齡被迫著往后仰著頭，手指不敢再碰他。

    他分明不喜歡自己的字，卻迫著她說，隱秘的禁忌令他的血液guntang，幽深陰暗的欲望肆無忌憚地生長。

    她被他誘哄著說了許多話，直到聲音沙啞，她催著“還有多久”，最終等候不了地再次墜入夢鄉(xiāng)。

    驟雨初歇，屋外的潮氣縈繞著密閉的床榻。

    他手上的青筋還在難抑顫動。

    蕭蘊(yùn)齡只覺置身于濕冷陰暗的洞xue，從四周墻壁滴落的液體將她淹沒。

    夢中總有濕滑的蟒蛇纏繞，蕭蘊(yùn)齡徒勞地掙扎，它的身體緊緊盤繞著她，冰冷鱗片貼著腹部，雷雨的水汽順著侵入。

    他是卑劣者的影子。

    他的血液，他的體膚，他的一切都如此臟污不堪。

    第57章

    武安侯的府邸曾是前朝王府, 隨著封侯的榮耀一同賜予沈木崢，沈策在此處生活了將近十一年。

    亭臺樓閣古樸莊重，草木修剪整齊。

    既有母親崇尚的典雅, 也有父親強(qiáng)調(diào)的秩序。

    他行走于幽深長廊, 身前帶路的老仆脊背佝僂, 望向他的目光尊敬懼怕。

    穿過又一重月亮門, 沈策等著仆人替他通傳。

    武安侯夫人辛苓側(cè)身整理著垂下的花枝, 素雅長裙與身后滿架的書卷相得益彰, 墨香與花香淺淺彌漫在她的居所。

    聽到兒子的聲音，辛苓將剪子放下，她從屏風(fēng)后凈手后走出來，對沈策示意道：“坐?！?/br>
    長年累月的后院生活，令她的氣質(zhì)更加沉靜, 連帶著感情都顯得淡漠遲緩。

    “我對你很失望?！毙淋呖粗瑥膩頉]有懂這個兒子在想什么。

    “從前你與我們爭吵，說著希望得到認(rèn)可，如今卻走著與我們期望相悖的路，凡是你父親主張的，你皆反對。他擁護(hù)帝王，你跟隨長公主，他為你選中世家勛貴聯(lián)姻, 你卻和偏遠(yuǎn)之地的女子鬧得滿城風(fēng)雨?！?/br>
    “你太感情用事了。”她下了斷語, 語氣間盡是失落, 她不知該再如何管教他。

    無論是哪一次他認(rèn)真地說明自己的想法，總被認(rèn)為是狡辯, 是開脫，但沈策還是徒勞地辯解：“我對她的感情, 皆遵從己心，不為任何其他人。”

    他將至親父母歸類為“其他人”，辛苓總不滿他不尊禮教、目無尊長的性子，因此更遺憾于自己的教導(dǎo)。

    “是我的過錯，令你長成這副模樣?！?/br>
    沈策垂下眼簾，疲倦地扯了下嘴角，一時間不想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