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會查她的航班，也知道她和印度人迪讓說過的話。他比她想象中要更難纏一些。高潔格外慶幸，將事實攙在虛情假意里，是多么正確。

    她摸著嘴唇，于直的熱度還有殘余，刺激著她的嘴唇，她的胸房。差一點點，她就要崩潰在于直的男性的氣息中。這是從未有過的，她在司澄處都未體會過如此直接的僅限于性的本能所引發(fā)的激蕩。

    真像剛才同于直說的那樣，這太難堪了。高潔捂著面孔，她的身體正漸漸不為她自己所掌握。她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不知羞恥？

    然而，劍已出鞘，她不得不從這一條獨木橋上繼續(xù)往下走。

    高潔是在第三天回復了穆子昀的邀請。在回復穆子昀邀請前，她將辭職報告交給了葉強生。

    她說：“感謝葉總監(jiān)一直以來的照顧，給了我去臺灣參加展覽的機會。在和臺灣同行交流的時候，我有了想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念頭，想趁著年輕試試看?！?/br>
    葉強生倒是也并不意外，帶著長者慈愛笑容說：“年輕人多闖闖是好的。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處，設計這一行能做出好作品的反而都是獨立發(fā)展的設計師。你的mama一直想自己做獨立品牌，但是因為想要有個穩(wěn)定的收入維持你們的生活需要，一直沒有行動。你的設計很有靈氣，加以好的商業(yè)策劃，說不定能完成你mama未盡的心愿?！?/br>
    高潔非常意外，“我媽咪從來沒有說過她想做自己的品牌。”

    葉強生說：“每個設計師都有做自己品牌的野心，她或許還來不及告訴你?！?/br>
    高潔很難過，她不知道母親還有多少事情是沒有來得及告訴自己的，然而她陪伴母親的最后日子里，母親明明有機會將這些話告訴她，可是仍舊選擇了隱瞞。

    葉強生看著高潔難過的樣子，不由再度安慰，“你mama也許怕你因此負疚吧！天底下的mama都是這樣無私地對待自己的孩子的。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小試牛刀，如果嘗試以后仍舊覺得在我們集團發(fā)展比較合適，那么再回來找我。”

    高潔十分感激地對葉強生鞠了一躬。

    母親為她安排的人，到底是真心照顧了她一段時間?，F(xiàn)在她真的要離開母親的庇佑，去開始她另一段的生活了。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辦公用品，同同事們一一道別，回到宿舍后，先訂了機票，最后給了穆子昀一個電話，“表姨，我想試試看創(chuàng)業(yè)。”

    兩天后，她抵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穆子昀同一位雙鬢斑白的男士在候機大廳等著她。

    男士姓梅，給高潔的名片是一家餐飲企業(yè)的董事長。

    穆子昀介紹：“梅先生名下還有礦業(yè)公司，產(chǎn)業(yè)太多，大忙人，所以不是每樣都顧得上?！?/br>
    梅先生是典型的上海中年男人，眉清目秀，身材中等，笑言笑語，客客氣氣，謙謙遜遜。他對高潔說：“帽子太大了，戴不住。我就是一個混跡幾個行業(yè)的三腳貓，所以需要專業(yè)的人來幫我做專業(yè)的事。”

    高潔想，這才是上海男人的作風，和于直根本就不像是同鄉(xiāng)。

    高潔的午餐是在梅先生開的餐廳內(nèi)用的，餐后，梅先生提議帶高潔去看一下他的藝術(shù)工作室。他說：“這個工作室以后可以做珠寶展示和設計工作用，現(xiàn)在存著些我收藏的字畫，也就朋友們會經(jīng)常去捧捧場。我?guī)銈兿热タ纯喘h(huán)境合適不合適。”

    高潔一看地址，是在名聞遐邇的張愛玲舊居“常德公寓”內(nèi)，可見表姨介紹的這位先生是個頗有點兒文化想法的人。

    梅先生的工作室在常德公寓的三樓，一進去先是統(tǒng)長的挑長廊，長廊的一面是窗，一面是墻壁，墻壁上掛著幾幅山水花鳥畫，是趙常謙和余穉的。高潔學過幾年國畫，對明清的畫家頗熟，不禁駐足多看幾眼這幾幅真跡。

    這時長廊盡頭的大客廳內(nèi)亦有他客，正在對工作室的服務生說：“怎么也不叫你們老板把《溪山無盡圖》拿過來掛一掛？每一回來就只能看這些東西。”

    服務生回答得比較油滑，“您下次來提前招呼一聲，我從老板家把畫搬過來等著您?！?/br>
    高潔跟著梅先生和穆子昀走入客廳，看見了客廳的歐式大壁爐前站著的老太太。老太太外披一件黑色羊毛披肩，披肩內(nèi)著一條青花瓷暗褶式開衩旗袍，腳上是一雙緞面繡花鞋，一頭銀絲卷成碎卷波浪地層疊出端莊的氣勢，一雙眉眼經(jīng)歷了風霜更有笑看風云的淡然。她手腕上的一只玉鐲才是最精彩的，高潔只消一眼，就看出那是純凈無色老種玻璃地，市面上極難得見。

    高潔暗暗地又瞅了瞅老太太的眉眼，總覺得有些面善。

    老太太看到了梅先生，說道：“跟我搶了《溪山無盡圖》就當寶一樣藏起來，不給看了?。俊?/br>
    梅先生上前作揖，“豈敢豈敢，我這兒要改裝成珠寶工作室，有些字畫就陸續(xù)搬回家去了，改天親自接您到家里看，我也好好孝敬孝敬您?！?/br>
    穆子昀亦恭敬垂首,“董事長，真巧，您也來了。”

    老太太做不太滿意狀實則極為客氣地瞟梅先生一眼，“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知道項圣謨的畫好在哪里？值得你這么橫插一杠子奪我所愛？”

    梅先生搔搔頭，老好人樣的貓在老太太跟前，“我是開餐館的粗人，您是曉得的，這不就聽說項圣謨的作品這兩年升值的厲害，找人幫忙拍下來了，誰知道搶了您的心頭好。業(yè)內(nèi)人講他有些個人風格，師承文徵明來的，趁著還沒升值到明四家那價鈿，我也就打了個先投資一把的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