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伸手摸了摸脖頸，想要講點話。

    林雪對服務(wù)生說：“給我對面的先生上一盅老火湯，就竹蓀燉菌皇吧。“她望住于直，“廣東老火湯歷史悠久，選食材藥材怎么選得準(zhǔn)都是千年流傳下來的經(jīng)驗，要改進要創(chuàng)新，也要聽老法師的經(jīng)驗之談，一樣一樣嘗試，味道好了、料作和藥材搭配得當(dāng)了，才能上得了臺面。你可以問問今天來的大廚司，能不能讓灶頭干了沒幾年的做創(chuàng)新菜？還沒有盈利，就別想著靠一些概念在市場上騙錢，這不是腳踏實地的做法。正經(jīng)先做兩部好片子出來?！?/br>
    于直就把肚子里那點話吞了下去。

    這一餐飯吃得列席每一個人都默默無言，隱隱不快。

    飯后，于毅拉著于錚于直一起去酒吧解悶。他在酒吧內(nèi)大聲抱怨道：“老太太什么時候才能與時俱進？我們家的底子仰仗的好年頭也就這一兩年了，之后能不能撐下去，難說。她老人家重片子質(zhì)量，根本不肯輕易去投資商業(yè)片，非要好劇本好劇本，好片子毛利率那么低，哪里來的盈利？又不準(zhǔn)胡吹，不準(zhǔn)亂寫通稿。這天底下哪里這么多好劇本？一個片子不包裝還能賣嗎？“于直叼著未點燃的煙，拿著未飲下的酒，考慮先抽煙還是先喝酒。于毅又湊過來說：“我看你‘路客’想要脫離我們盛豐去上市也沒戲。老太太的老思路實在是沒法說?！坝阱P拍拍于毅的肩頭，他素來對家庭內(nèi)部的全部決議不發(fā)表任何的看法。

    這晚于直聽于毅吐了半宿的槽，他自己沒說幾句話，也只喝了一杯威士忌。有熟識他們的漂亮女孩兒主動坐了過來，于毅一左一右各抱著一個，終于把吐槽轉(zhuǎn)成了講俏皮話。

    坐在于直身邊的女孩身上應(yīng)該是甜馨的miss dior香氣，一點都沒有吸引到于直。他突然開始想念那股奶香氣，于是拍拍女孩的腿，起身獨自走到露臺上。

    今夜他有稍許的憋氣，全族上下難得放下宿怨同不合、心照不宣地采取了一致的行動，卻在祖母一意孤行下宣告失敗。這個暫時的利益同盟也就宣告解散，之后的事情恐怕會變得很復(fù)雜。

    也許一段溫存能撫慰到他。是的，他承認自己想到了高潔。

    但是，想到高潔的一瞬間，于直就狠狠掐滅了煙頭。

    那個女人，同今晚在座各位包括他自己又有什么差別呢？都同樣居心叵測，絕對不會以誠待人。

    于直心底那點恨意浮出來，滅掉他想念的繾綣。

    接下來高潔會做什么戲上什么招？她到底是因為高潓來應(yīng)付自己，還是真的和穆子昀一起合計過什么？這么多的疑問本就需要搞清楚，現(xiàn)在更需要搞清楚了。但不論是為什么哪一個疑問，她擺上桌面的籌碼是夠豐盛的，至少他已經(jīng)享用過了。

    于直發(fā)了條短信給言楷，令他去查一下高潔的航班號。

    各人歸入各位，游戲進入新的局面。那就重新開始吧。

    在澳門電影節(jié)上，于直收到了言楷發(fā)來的短信，上面是高潔回珠海的航班號和時間。于直對剛拿了獎興奮不已的abbot說：“要不要見一個亞馬遜的老朋友？”

    他給高潔電話，沒有想到高潔疲于應(yīng)付直接掛機。

    abbot嘲笑他，“嘿，她是不是把你忘了？”

    于直篤定地笑，“不會，我們今晚一定能約到她吃飯。”

    高潔果然深夜趕來赴約。

    幾天沒見她，她還是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扎著馬尾，從黑暗里走進來，神態(tài)疲憊，眼神倔強。

    于直在想，高潔對自己相當(dāng)苛刻，用的勁有十分，一點都不愿意放松。但她又相當(dāng)不自知，她臉上的神情時時出賣著她自己。

    在雨林里，他就領(lǐng)教過她這種很容易形于外的內(nèi)心矛盾。那時候，他是憐愛她的。

    現(xiàn)在？

    于直聽到高潔向abbot否認著他們的關(guān)系，他重重把生蠔的殼丟進面盆里，汁液濺到她的手臂上，他粗魯?shù)貫樗粮蓛簟?/br>
    這樣的模棱兩可曖昧不明原因也不確定的男女關(guān)系，是他頭一回的遭遇。她的招式挺妙。

    在這一晚，他是存心用求歡試探，高潔堅決地拒絕，他不再勉強，而是回到酒店。同住一層的abbot發(fā)現(xiàn)他晚上居然回來了是又吃驚又好笑。

    于直說：“中國人還有句成語叫‘欲迎還拒‘。女人想要玩一點感情小伎倆，就會來兩招這個。”

    abbot說：“喔！那可真厲害，會傷害到男人的那話兒的?！?/br>
    于直哈哈大笑。

    須得承認，高潔對他身體的吸引仍在，靠近她的身邊，吸取她的味道，他就會心襟激蕩。故此，他更不太愿意在目前主動地加快接近她的速度。尤其她還包藏著一顆未知的禍心。

    于直沒有同高潔打招呼就回到上海，是因為心里有把握高潔一定會再找上他。而如他預(yù)料的，高潔隔了幾天就買了來上海的機票，接機的正是穆子昀。

    于直不禁把手指捏得格格作響。他伸動好了筋骨，去會議室找馮博。

    “路客”和高海的電影項目正進入到劇本修改階段，高海的身體不適，皓彩的導(dǎo)演和馮博匯合，在上海討論劇本。這正合于直的意，他經(jīng)常會加入劇本討論會，傾聽這些專業(yè)人士的建議，并給與市場的建議。

    這日在會議室里頭討論到凌晨，于直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在公司過夜，已經(jīng)下班的衛(wèi)哲又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