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潔已對林雪的周到安排感激不盡，況且她對病癥了解清楚后，明白自己并非病到事事需仰賴他人照顧，更不想再給林雪增添麻煩，就說：“不用了不用了?！?/br>
    司澄忽然就說：“jo，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去醫(yī)院?！?/br>
    高潔猶豫了一下，沒有即刻答應(yīng)。她至今未向司澄說明她真實情況的來龍去脈，當然司澄并不是會追問的人，只是在第一次上門時，對她布置得別具一格的嬰兒房狠狠贊嘆了一番，并手癢得忍不住拍了不少照片。

    這是司澄對她的細意關(guān)切。

    高潔想了想，就沒再拒絕司澄的好意了。

    就在胎兒長到九十天，高潔輸完最后一針血的時候，她在醫(yī)院等候區(qū)的大屏幕上看到了于直。

    好像做夢一樣。大屏幕被一塊又一塊繽紛的色彩遮蓋住，被于直一塊塊拔開，他勾起那倜儻的嘴角，對著鏡頭說：“現(xiàn)在，是新媒體的廣告時代，邀請你一起來?！?/br>
    不知道是不是高潔的錯覺，她覺得大屏幕上的他好像又瘦了，比她認識他的任何時期都要痩，但眉目親切，笑容倜儻。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他的偽裝勝過她太多太多。

    甚為可笑的是，當她和他有了法定關(guān)系后，他們才正式斷絕了關(guān)系，當她真正了解了真實的他后，他們才真正形同路人。

    于直就在重重色彩后，已經(jīng)不真切了。奇怪的感知感染著髙潔，已經(jīng)恍如隔世，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大屏幕。

    坐在她身邊的司澄突然說：“高潔，我還是建議參加‘路客’的創(chuàng)意廣告大賽?！彼钢复笃聊?，“就是這個比賽，現(xiàn)在可以報名。他們比‘啟騰’視頻流量更高，為了推廣比賽，一定會給參賽作品更好的曝光平臺，而且正因為是比賽，所以是完全免費的。比你付錢去買流量要經(jīng)濟得多。”

    高潔展開手心握住膝蓋，再放開，反過來，看著自己手掌上清晰的紋路，思路也清晰了，她對司澄說：“司澄，那個人——”她仰仰下巴，對著屏幕上重復(fù)出現(xiàn)的于直，“就是我孩子的爸爸?！?/br>
    說完這句話后，高潔的心就為自己顫了顫，平靜地敘述并沒有自己預(yù)計的困難。

    司澄怔了一怔后問她：“高潔，你認識的這個人，會因為私事影響公亊判斷嗎？”

    高潔幾乎毫不遲疑點了點頭。

    是啊，她早就領(lǐng)教過于直的公事公辦，殺伐決斷，對他在這個層面的判斷幾乎成了她的本能。也因為是本能，她有點退縮，故而未答。

    司澄笑了： “你應(yīng)該了解他?！?/br>
    高潔答：“是啊?！彼\實地說，“也有點害怕?！?/br>
    司澄握了握她的手：“我懂了。 ”

    高潔疑問：“什么？”

    司澄放開她的手：“以后你自己也會懂。”

    高潔搖頭：“司澄，你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br>
    “草率的愛情，因為不懂。謹慎的愛情，由為懂了?！彼境握f，沒有讓高潔繼續(xù)深想，又問，“你怎么看我的建議呢？ ”

    高潔一邊想一邊說：“你說得對，這是個千載難逢免費曝光的機會?！比缓笏托α?，“我也應(yīng)該公事公辦，抓住這個好機會，是不是?！?/br>
    司澄笑，眼里有誠摯的贊賞：“good.”

    高潔抬頭，看到顯示屏上出現(xiàn)自己的就診號，便站起身對司澄說：“司澄， 謝謝你。”

    司澄聳肩："這么客氣？“高潔也笑：“幫我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br>
    司澄攤手：“在商言商。”

    醫(yī)生處檢査完畢后，高潔還是照例問徐醫(yī)生：“現(xiàn)在我的孩子多大了？”

    徐醫(yī)生笑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六七厘米了，像個小球-樣，從各項指標來看，還挺強壯。到五六個月就可以照個彩超和他正式見面?！?/br>
    高潔高興地說：“好。”又問，“現(xiàn)在我是不是不會輕易失去他了？我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

    她出來時，司澄說：“這么開心？”

    高潔雙手拱成成堡壘，覆在小腹上：“我的孩子情況很好?！?/br>
    司澄凝視高潔：“jo，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表情。”

    高潔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也許是因為有了球球?！?/br>
    “球球？ ”司澄問。

    高潔抬起頭笑道：“臨時起意給他起的小名，剛才醫(yī)生說他現(xiàn)在像個小球—樣，很強壯。”

    司澄低頭對著她的小腹豎起手掌：“hi，球球，你好?！?/br>
    兩人齊齊笑起來，高潔只笑了一下，笑容就凝結(jié)在嘴角。她看到了自遠處走廊深處走近的身影，和大屏幕上反復(fù)出現(xiàn)的身影重疊起來，真真假假，均不真切。她先迷迷糊糊地想，他可真是瘦了呢。驀地，她驚跳起來，那是于直，那樣的身高，那樣的眉目，那樣的發(fā)，她轉(zhuǎn)頭看著大屏幕，大屏幕上的影像證實著眼前的影像，那不是假的。

    高潔有一點點目瞪口呆，一點點手足無措。

    于直走到了走廊的轉(zhuǎn)彎口，停下來看了她一眼，嘴角撇起一抹笑，是沒有溫度的。高潔忽而雙腿發(fā)軟，司澄扶住了她。

    “怎么了？ ”他問。

    高潔沒有答，怔怔地就這么望著于直定在那里幾秒后，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轉(zhuǎn)個彎，消失在她眼前。

    “是那個人？”司澄又問。

    高潔低聲說：“你知道嗎，我真的有點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