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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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方正抿了抿唇:“抱歉,我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只螳螂說每個藥骨都要殺蛀蟲,還習(xí)慣以前那樣你探路我打架……” 他揪了一下斷開的染血衣袖,把那個抽搐的身體往前踢了踢:“這個只剩一口氣了,你抹了他脖子,應(yīng)該就算你的了?!?/br> 孫譚眼前忽然就冒出一幕畫面,當(dāng)時一個蛀蟲突然從他背后襲來,眼看就要揮刀砍斷他的脖子,結(jié)果秦方正猛撞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一邊,接著一刀結(jié)果了那個蛀蟲。 但他自己的肩膀也被砍傷了,衣袖割開一道口子,血染紅了衣服。 孫譚感覺自己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聲音也有些嘶?。骸啊?,好的。” 他蹲下去,用刀劃過那人的脖子。 鮮血噴濺出來,早已目光渙散的人頭歪到一邊,不動了。 孫譚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將手里的水壺遞給秦方正:“謝謝你啊……辛苦了,喝點水吧?!?/br> 秦方正也沒道謝,接過水?dāng)Q開蓋子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孫譚看著瓶子的傾斜角度逐漸加大,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秦方正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水才停下,把蓋子擰上。 但剛擰兩圈,他就搖晃一下,頭暈一般往旁邊的樹根上倒去。 就在這時,孫譚看見周圍的陰影深處冒出了許多黑黢黢的人影,每一個都手持利刃。破空之聲響起。 孫譚看見秦方正臉色突變,猛然朝他撲來! 他嚇得肝膽欲裂,下意識拿起刀,卻見秦方正一把將他往旁邊按倒,一支箭“嗖”的一聲從他后腦原先所在的位置穿過。 孫譚震驚地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他身后竟也有人提著武器包抄過來! 噗的一聲,他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卻感覺有溫?zé)岬囊后w噴濺在他臉上。 一只大手猛地將他提起來,竟直接將他扔進(jìn)了樹叢深處的黑暗里:“你快跑!” 混亂的腳步聲和金屬撞擊聲傳來,“抓住他!先把手腳砍了!” 慘叫聲響起,秦方正幾乎破音的叫聲淹沒在這些混亂聲音中:“別管我,你快跑!” 孫譚整個人都在抖,他爬起來慌不擇路地狂奔,沒幾步就被樹根絆倒了,膝蓋火辣辣地痛。 再爬起來,接著跑。 他腦中一片空白,全憑本能一路狂奔,直到肺部和喉嚨里都泛起撕裂般的血腥氣,才力竭地倒在地上。 那些人聲、腳步聲、金屬聲已經(jīng)全然消失不見,他只能聽見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聲。 可能是跑得太厲害,他感覺到劇烈的頭痛,仿佛有人拿鉆子鉆他的天靈蓋一樣,忍不住抬手去摸。 沒想到一摸,就摸到頭頂一個凸起,一摸就痛得他一哆嗦。 是熱的,軟的。 就像是從他顱骨上長出來的腫塊。 孫譚渾渾噩噩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感到有液體從他的下頜滴落。 他下意識用手背一蹭,發(fā)現(xiàn)手上一片血紅。 那不是他的血,是秦方正的血。 …… 孫譚最后走出根系森林時,看到其他已經(jīng)出來的藥骨也像他一樣渾身狼狽,身上到處都是泥土和血污。 一個苔民一看到他就點了點頭,在手上一個本子勾了一筆:“又產(chǎn)了一個骨茸。不錯,還挺高產(chǎn)的?!?/br> 孫譚沒注意他在說什么,低著頭徑直走了過去,甚至沒有認(rèn)出從他旁邊擦肩而過的藥骨就是秦家的預(yù)備家主錢多。 錢多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孫譚頭頂冒出的凸起,回想起自己之前聽到那個“蛀蟲”說的話。 “他們養(yǎng)你們,是像養(yǎng)蠱一樣養(yǎng)。養(yǎng)到最后剩下的,就是最好的藥骨?!?/br> “……長出骨茸就更好了。你知道割鹿茸吧?你們的骨茸也是這樣收割的。骨茸是連著皮rou帶著血的,熱的,軟的,上面全都是神經(jīng)。一刀下去,鮮血四濺,藥骨就會慘叫起來,把鎖鏈扯得嘩嘩響?!?/br>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攥緊了拳頭,痛苦地閉上眼。 他終于明白,這個魘境是為何而生。 形成這個魘境的魘,是從何而來。 某種巨大的窒息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眼珠充血,瞪著眼睛一遍遍在旁邊的藥骨人群中搜尋——沒有,沒有,沒有。 他沒有找與言文到舟傾。 這也是正常的,舟傾沒有被帶來凈制,他已經(jīng)被他們帶走很久了。 錢多一想到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就覺得胃抽搐著縮成了一團。 他必須趕緊去找到他。 等到這一次開飯前再驗藥骨的時候,只剩下九個藥骨了。 從根須森林里走出來的藥骨們,眼中都有一種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神情。 仿佛是仇恨,也仿佛是麻木。 這一次,所有人都開出了花。 孫譚驗藥骨時,漆黑根須上足足綻放了十幾朵花,甚至比至少殺了十幾個蛀蟲的秦從南還要多。 但他從頭到尾其實只殺了兩個人——那個一刀抹了脖子的蛀蟲,以及秦方正。 唐老板笑道:“你們看,經(jīng)過凈制,你們靈魂的純凈度都提高了不少。在神明面前,一切都是無所遁形的?!?/br> “不錯不錯,今晚加餐,給你們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的開光是重頭戲,要好好表現(xiàn)?!?/br>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明白了如何讓神木根開花。 ……這哪里是“靈魂的純凈度”? 這分明就是靈魂的罪孽。 孫譚忽然想起之前被帶走的那個涅槃骨。 他背上驀然冒出一層冷汗,就像是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曾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后怕感。 他依然清晰記得,那人驗藥骨的時候,整個陰暗地洞里瞬間燃成了一片火紅花海。 ……仿佛他身上的罪孽,能讓整個地獄的花盛開。 第166章 骨血(4合1) 舟向月被幾個苔民帶走后,帶到了另一個更加安靜的地方。 依然是在地下,但空氣清新了許多,似乎更接近地面。 他被放到了冰涼的水里。 水很冷,凍得他瑟縮,仿佛有種徹骨的涼意從水蔓延到身體里,一點一點將他浸透。 他想打個盹,頭靠在水池邊緣,皮膚被水面一陣陣倒映的波光映成一片幾乎有點透明的冷白色。 長發(fā)如海藻般垂落在水池里,那兩只從發(fā)間冒出來的銀白色小犄角在緩緩長大,上面隱約冒出了一點嫩綠的芽尖,像是要長出嫩葉。 幾個苔民從這里經(jīng)過,看到他第一眼便大驚失色:“怎么還漏了一個?快快快,趕緊去割茸,不然馬上就要熟過了!被老板發(fā)現(xiàn)又要挨罵!”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從水里撈出來,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舟向月在他們把自己撈起來的時候就醒了。 小小打過一個盹之后,他精神恢復(fù)了一些,但身體還是很虛弱,索性任由他們擺弄,自己連走路的工夫都省了。 反正他們不會殺他,加上他又不會痛,這魘境里便沒什么可怕的事了。 這一片地道里有許多個房間,經(jīng)過一個個房間時,他能聽到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膽K叫聲和嘩啦嘩啦的鎖鏈聲,仿佛有人正在生受慘無人道的酷刑。 那些高高低低、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慘叫聲順著涼而潮濕的風(fēng)從地道里吹過來,會讓人有種涼意從尾椎骨一直延伸到頭頂?shù)母杏X。 中間經(jīng)過了一口大缸,一缸血里泡著什么東西,舟向月看到上面寫著“現(xiàn)割骨茸”幾個字。 他們把他帶進(jìn)了一個密閉的房間,一進(jìn)門撲面而來濃郁的血腥味。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寬大的長條木桌,上面是橫七豎八的鎖鏈。 木桌一端旁邊緊挨著放了一口木缸,里面似乎凝結(jié)著一層暗紅色的污漬。 木缸旁邊的地面上,也有不少斑駁血跡。 舟向月被放到那張木桌上,頭挨在木桌邊緣,手腕腳腕和脖頸都扣上了鎖鏈,有苔民調(diào)整著鎖鏈的長度,將他的四肢拉扯伸展到一個無法掙扎的位置,扣緊了鎖鏈。 他的手腕和腳腕都顯得有些過于纖細(xì),鐐銬沒有卡在腕骨關(guān)節(jié)上,而卡在了手掌邊緣,勒出一道細(xì)細(xì)的紅痕。 瓷白的人仰面躺在木桌上,被層層鎖鏈?zhǔn)`得動彈不得,像是祭壇上獻(xiàn)給神的祭品。 那些人將他捆好了之后,就沒人再管他了。 舟向月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連抬頭轉(zhuǎn)頭都做不到,只能聽見他們在自己頭頂這邊的位置忙忙碌碌地做著什么準(zhǔn)備,但看不到到底在做什么。 不過這個陣勢,加上之前經(jīng)過的那些房間里傳來的慘叫聲,他大概能猜到。 一陣叮了咣啷的聲音之后,房間里安靜了一瞬間。 “好了嗎?” “好了。” “那我開始了?!?/br> 簡短的對話過后,一只手握住了他頭上新生的骨茸。 舟向月忍不住抖了一下。 之前因為意識一直昏昏沉沉,他雖然大概知道自己頭上長了什么東西,但自己甚至連摸都沒有摸過。 沒想到頭頂上生出來的這玩意不像是犄角,更像是延伸出去的一塊rou,各種感覺一點也不少。 “噗嗤”一聲輕響,有鋒利的東西割開了骨茸的根部,舟向月聽到血液噴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