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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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舟向月就看到了第三個在幻境中出現(xiàn)過的東西——蠱師莫黛的犀角梳,當(dāng)時李婳聲選擇的攔門禮。 起因是阿難跑來跟阿丑說,她見到了她的師父,但她師父好像不認(rèn)識她了。 阿難的師父是梅面隴的最后一位蠱師,也被別人叫做“草鬼婆”。 舟向月對這位蠱師莫黛還挺感興趣的,畢竟幻境里她的身份線上還出現(xiàn)了小女孩時期的血明王鉤吻。 可惜阿丑并不知道這件事,對莫黛本人也并沒有多大興趣。 他只是找若煙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鬼其實(shí)大都已經(jīng)忘記了生前的事——除了困住自己的那個執(zhí)念,其他的所有記憶都會隨著他們在人間滯留而慢慢消散。 而且,最好不要跟他們提起生前的事。 這是每一個死者在往生前都會經(jīng)歷的事,只是因?yàn)樗麄兞鬟B于世間不愿離去,這個過程被拉得無限長。 就像是一場注定到來的死亡變成了永無盡頭的凌遲。 阿丑問若煙:“所以,莫黛的執(zhí)念是什么?” 若煙說:“好像是曾經(jīng)有一個她視若己出的徒弟,是從一個很厲害的什么勢力逃出來的,結(jié)果又被抓回去了。她之后獨(dú)自去找過那個孩子,但卻沒有把她帶回來,還瘸了一條腿?!?/br> 鑒于莫黛生前曾經(jīng)是阿難的師父,阿丑還是決定帶著阿難登門拜訪一下。 就算她不記得自己的最后一個小徒弟了,也還是可以當(dāng)鬼面隴的鄰居混個臉熟。 莫黛也住在自己在陽間的那幢房子里,夾在兩棟吊腳樓中間狹窄的夾道里。 門邊的窗戶前有一棵歪脖子的梅花樹,窗戶上掛著一張破破爛爛的畫,畫的是一半花一半蝴蝶的黑白曼陀羅紋。 阿丑看到那張畫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下了。 阿難拉著他的手被絆了一下,回過頭:“怎么了,哥哥?” 阿丑沉默片刻:“我想起來我還有點(diǎn)事。我們改天再來,好不好?” 阿難:“啊……好?!?/br> 可是阿丑把阿難送回家之后,又獨(dú)自折返回來,敲響了莫黛的門。 “請進(jìn)?!?/br> 里面?zhèn)鱽砼悠届o的聲音。 阿丑走進(jìn)門的時候,莫黛穿著一身蝴蝶銀飾的黑衣背對他坐在窗邊,正在用犀角梳慢慢地梳發(fā)。 長長的青絲垂落下來,一直垂到地面。 在她面前的梳妝臺上,舟向月驚訝地看到了幻境里靈巫大人的那頂帽子。 由許多竹片與羽毛相連而成,每片竹片上都畫著一個不同的表情,有笑容、有哭泣、有怒容,一雙雙瞳仁幽幽地向他們看來。 因?yàn)閷?shí)在是太有特點(diǎn)了,所以過目難忘,一眼就認(rèn)出來。 ——這說明什么? 莫黛就是那個靈巫大人? 阿丑一開口就問道:“您認(rèn)識鉤吻嗎?” 莫黛梳發(fā)的動作停住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莫黛黑發(fā)披散在地,五官平淡素雅如一幅淺淡的水墨畫,但漆黑的瞳仁卻極大,幾乎充滿了那雙細(xì)長的眼眶。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阿丑看了片刻,輕聲道:“原來是你?!?/br> 阿丑看著她:“您見過我?” 莫黛道:“她跟我提起過你。很好認(rèn)。” 阿丑沉默了。 他專程支開阿難,獨(dú)自來找莫黛,可見了面卻好像又沒什么話可說。 反而是莫黛先開了口:“有很多事情,我是死去以后才明白的。比如說,命?!?/br> 她問阿丑:“你信鬼神嗎?” 阿丑垂下眼,濃密睫毛遮掩住眼中掠過的輕蔑與冷漠,但語氣如常:“不信?!?/br> 莫黛笑了笑:“我曾經(jīng)也不信?!?/br> 她看向窗外,有些出神:“我很小的時候,聽大人講過一個故事,告訴我要信神靈,要相信因果報應(yīng)。” “他們說,每個人的一生都像是一顆流星,會劃出一條長長的軌跡,直到最后熄滅在無人知曉的地方?!?/br> “但當(dāng)你走到生命盡頭那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會發(fā)現(xiàn)神靈正在那里等你?!?/br> “因?yàn)樯耢`從一開始,看到的就是你的完整軌跡?!?/br> 阿丑不置可否。 莫黛輕聲道:“我想你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鬼面隴這里并不是所有的死者都缺香火。他們中的很多人,其實(shí)有家人后代給他們燒紙。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他們?yōu)槭裁匆粼谶@里?” 阿丑冷淡道:“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莫黛沒有在意他的抵觸,“我們留在這里,是因?yàn)樵谖覀兝в谌碎g無法離去時,都曾做過一個夢,夢見這里有一尊很靈的神像?!?/br> “這尊神像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但是,有一個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在流傳的傳說?!?/br> “傳說只要供奉給神的香火足夠多,神終有一日會重新降臨?!?/br> “到那個時候,會有一個落花客帶著能喚醒神的信物,來到這里?!?/br> “而神蘇醒的那一刻……他會實(shí)現(xiàn)信徒的愿望?!?/br> “在這里供奉他的人,能夠扭轉(zhuǎn)自己的執(zhí)念里那個最深的遺憾,重返人間。” 莫黛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們已經(jīng)等了很久很久了。我們供奉了很多很多的香火,可那個落花客始終沒有來。我?guī)缀跻詾樗粫砹恕?/br> 阿丑輕嗤一聲:“這只不過是個傳說而已?!?/br> “是啊,”莫黛微笑起來,“但他一定會來到這里?!?/br> “因?yàn)樯褡屗麃淼竭@里?!?/br> …… 從莫黛的家里離開后,阿丑獨(dú)自來到了寨心。 他是剛剛聽到莫黛的話才驀然驚覺,自己來到鬼面隴之后從未留意過寨心的那尊神像。 原本按理說,梅面隴的寨心有一尊神像,那鬼面隴的寨心也會有一尊神像。 而且,從阿難的家到寨門最短的那條路上,就會經(jīng)過寨心。 但他往返這條路多次,竟然每次都陰差陽錯地錯開了這個地方,也從未想過這件事。 就像是一種冥冥中的巧合。 這一次,他終于站在寨心,看清了面前的這尊神像。 梅面隴的神像是枯木天然生成的,但就像鬼面隴的梅花都是紙錢一樣,這一尊神像也是紙做的,制作工藝堪稱巧奪天工。 散落的黑發(fā)之下是一襲猩紅長袍,神像一手拿著一把卷起的骨簡,另一只手則虛虛地握著一支筆。 墨綠如玉的修長筆桿捏在纖細(xì)蒼白的指間,好像要書寫什么東西。 莫黛告訴他,這是無邪君的“司命”法相。 阿丑難以置信地仰頭看向神像的臉,看到神像微笑著垂眼看他,彎彎眉眼中充滿了溫柔與憐憫,眼尾綴著一顆淺淡的淚。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到胸前最隱蔽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支細(xì)長的、墨綠色的筆。 和神像手上所拿的筆一模一樣。 舟向月看到這支筆時,終于確認(rèn)了他此前心里隱隱的猜想。 這支筆就是他的靈犀法器問蒼生。 ——這個人身上帶著問蒼生,認(rèn)識鉤吻,帶著傷被人追殺,不敢輕易動用靈力,一用背上就生出蝶翼…… 他就是不知愁。 一百多年前,不知愁中了沈妄生的驚夢引后,一夜間銷聲匿跡,但依然躲不過眾多仇家的追殺。 對于體內(nèi)有蝶生蠱的他來說,驚夢引是致命之毒。雖然沈妄生用血rou培育的驚夢引無法直接殺死他,但也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廢人。 所以,他中毒后應(yīng)該是緊急封印了自己體內(nèi)殘存的靈力,然后在重重追殺下負(fù)傷逃亡,一路逃到了梅面隴。 在封印靈力的狀態(tài)下,他一旦動用靈力,就會引發(fā)驚夢引在體內(nèi)進(jìn)一步蔓延。等到靈力瀕臨耗盡的時候,背上就會出現(xiàn)蝶翼。 舟向月想,這也意味著……此時,距離他生命的盡頭,已經(jīng)很近了。 在不知愁拿起問蒼生的那一刻,他視野中忽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條透明泛光的細(xì)細(xì)血線。 所有的血線都從面前這尊紙神像手中的筆尖蔓延開來,向無盡的遠(yuǎn)處延伸進(jìn)不可見的虛空之中,像是細(xì)細(xì)密密的血管。 但也有一根并未伸向遠(yuǎn)方。 那根血線從筆尖延伸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柔軟的弧度,就系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 不知愁從寨心返回家里的時候,莫名有些心神不定。 原本這一切應(yīng)該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不是住在鬼面隴的亡魂,也無意供奉無邪君,更沒有什么想讓他替自己實(shí)現(xiàn)的愿望。 但莫黛的那番話和在神像前拿起問蒼生后看到的景象,總是縈繞在他心頭,仿佛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心想,確實(shí)不應(yīng)該一直在鬼面隴待著。 雖然這里沒有人找得到他,適合他靜養(yǎng),但兩個活人總不能一直生活在鬼住的地方。 他在外面耽擱了太久,回到家里的時候,阿難抱著周嫂給她縫的一只布娃娃安靜地睡著了。地上亂糟糟地扔了一堆各種紙扎玩具,看來是鬼面隴里的那些小鬼們又來找阿難玩了。 小姑娘睡得很安詳,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做了什么好夢。 不知愁看到她安靜的睡顏和滿地的玩具,心頭縈繞的不安忽然散成一片寧靜,不自覺地微微笑了一下。 他耐著性子去撿扔了一地的玩具。 小孩貪玩,死了變成小鬼也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