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奪過硯臺放到一邊，“這都不行，我當(dāng)沈少爺有多厲害。給我一張空白協(xié)議讓隨便寫，就不怕我給你寫成賣身契？”

    “寫啊，寫成賣身契我就轉(zhuǎn)手把你賣給富婆！”沈月島猛地彈起上身撲向他，但沒什么準(zhǔn)頭，就像只發(fā)怒的小狗，也不管撲到哪里張嘴就是一口，狠狠咬下去。

    手腕登時一痛，這一口少說也得破皮。

    霍深沒出聲，傾身把他撈進(jìn)懷里，手剛伸下去要再罰他一下，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咳嗯。”陸凜端著蒸叉燒站在門口，指指霍深：“我不是故意打擾二位雅興的啊，但哥，你傷口崩開了?！?/br>
    門內(nèi)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側(cè)頭看向旁邊的鏡子，這才發(fā)現(xiàn)霍深背上的傷不知道什么時候滲出血來，已經(jīng)透過襯衫。

    沈月島眼睛眨巴，想起他之前處理傷口時受的那些罪，良心小小地痛了一下。

    霍深沒在意，捏住他下巴晃晃：“撒嘴?！?/br>
    沈月島悻悻放嘴，被他撈起來放回輪椅。

    陸凜端著叉燒進(jìn)來，正為難該放哪兒，沈月島順手拿過來就放到那張實(shí)木桌子上了。

    “哎別——”那是霍深辦公的桌子，他最討厭桌上沾上飯菜的味道，陸凜剛想攔，可話還沒說完就聽霍深道：“讓他先吃，剛才就沒飽，吃完再說?！?/br>
    “得?！标憚C聳聳肩退到一邊。

    后背的痛感不太強(qiáng)烈，霍深就沒管，把沈月島拉到桌邊，看他歪著身子坐得不太舒服的樣子，雙手伸進(jìn)他腋下把人給薅正，薅完給他倒了杯水：“吃吧?！?/br>
    沈月島沒動筷，伸手把他襯衫從皮帶里扯出來，讓傷口不貼著布料，從下面往里看去：“嘖，崩得沒樣兒了，一會兒還得縫。”

    霍深睨他，沈月島就放下襯衫，一副這可不賴我的表情，轉(zhuǎn)著眼睛道：“提前說好啊，剛才那個，你別給我往協(xié)議上寫。”

    說的是用扇子揍他那下。

    “現(xiàn)在知道找補(bǔ)，早干什么去了?！?/br>
    “早畫畫去了啊，我給你畫了張肖像呢?！?/br>
    “哪呢？”

    沈月島從口袋里拿出疊成四方塊的紙往桌上一拍，霍深面無表情，心里卻多少有些期待，打開一看，紙上畫著個王八。

    “我就是太慣著你了?！彼淅淦乘谎邸?/br>
    沈月島趕緊抱著碗往旁邊一縮，煞有介事地大口扒拉：“吃飯吃飯，餓死了！”

    霍深從鼻腔里擠出一個冷哼，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下，敲完敷衍地給揉揉，揉完也沒拿下來，就那樣靠在桌邊，一手放在他頭頂，一手拿手機(jī)回消息。

    陸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上一秒還劍拔弩張，下一秒就琴瑟和鳴了？

    但仔細(xì)想想，這三年來他們好像一直是這樣的相處狀態(tài)。

    就像欠兮兮的小狗和沉默寡言的狼，小狗撒著歡鬧騰，狼就任由他鬧，等小狗不知死活地騎到他頭上去了，狼才會把小狗呼下來按在地上揍兩下。

    然后小狗生氣，小狗反擊，小狗再次被揍，小狗持續(xù)生氣，可等氣生完了小狗還是會灰溜溜地回到狼身邊，裝傻充愣地往他肚子底下一趴，歡快地甩尾巴。

    陸凜以前想不明白，他曾問霍深：沈少爺明明不知道你是阿勒，為什么還這么依賴你？這是把你當(dāng)替身了？

    霍深搖頭：他不是把我當(dāng)替身，他只是分不清我們。

    陸凜聽得一頭霧水。

    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甚至對沈月島來說一個是活人一個是死人，怎么會分不清？

    可他再問，霍深就沒再答了。

    -

    吃完飯，沈月島跑到湖心亭看水。

    這里的水是藍(lán)綠色的，風(fēng)吹來時如同大魚尾巴拉出的絲線。冬天下雪時最好看，綠色的湖水結(jié)成晶瑩剔透的冰，站在冰面上能看到雪花從腳下反飛向天空。

    他披著霍深的大衣，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如同融進(jìn)蕭索的秋色里，腳邊蹲著一排鴿子咕咕咕地圍著他轉(zhuǎn)，也不知道怎么就這么喜歡他。

    以前貝爾蒙特的動物也都喜歡他，阿勒說小動物喜歡“干凈”的人，你身上的氣息很干凈，很純粹，對它們來說就像好吃的青草。

    那時沈月島不太懂他口中的“干凈”是指什么，懷疑就是在變相說他傻。

    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一種福氣，因?yàn)橹挥袩o憂無慮的人才配干凈。

    “變天了，回吧。”

    霍深終于從秘書的電話轟炸中脫開身，走過來把他從輪椅上抱起。

    沈月島已經(jīng)對他的擁抱見怪不怪，知道就算說不準(zhǔn)他下次還是會抱，也就懶得再開口，瞄一眼他后背的傷：“怎么還不去包扎啊，別一會兒流血流死了。”

    “流死你就給我守寡吧。”

    “我才不呢，我轉(zhuǎn)手就把你掛牌賣給地下的富婆jiejie們發(fā)家致富?！?/br>
    “再臭貧把你扔地上?！?/br>
    “說得好像誰求你抱了一樣！”

    回到臥室醫(yī)生已經(jīng)等在門口，霍深推門進(jìn)去，把沈月島放到床上，讓他靠坐在床頭。

    醫(yī)生進(jìn)門來打開藥箱，沈月島一看：“在我屋換嗎，回你自己房間唄?！?/br>
    “這就是我房間?！?/br>
    “這就是你……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他環(huán)視一圈仔細(xì)看屋內(nèi)的陳設(shè)好像確實(shí)不是普通待客的客房，一時間不知道該驚訝還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