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島閉了閉眼，手上用力將抽屜全部拉出，那支箭也整個露了出來。

    但箭尾沒有他期待的月亮。

    應(yīng)該說，沒有箭尾。

    這支箭從三分之一處被攔腰折斷了。

    沈月島看著那個明顯人為的斷口，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是什么表情。

    驀地笑了一下，笑容荒誕又酸苦。

    和箭一起露出來的還有一只隱形眼鏡盒，黑色的，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種。

    沈月島沒對它抱多大期望，只是驚訝，霍深那雙深黑色的眼睛那么明亮，居然近視。

    可當他打開盒子看到里面兩枚鏡片時，卻呼吸一窒，呆愣住了。

    鏡片不是透明的。

    極薄的兩枚圓片，邊上有一圈深黑色。

    沈月島曾因為熬夜工作，眼睛也近視過，戴過隱形眼鏡，后來做了手術(shù)才沒再戴了。

    助理當時為他推薦過兩種隱形眼鏡。

    全片透明的，戴上后不會改變自己的瞳色，據(jù)說是大多數(shù)人的首選。

    半透明的，中間透明邊上帶一圈漂亮的顏色，戴上可以改變瞳色，明星或者愛美的男孩女孩兒會選這種。

    可霍深既不是明星又不愛美，為什么選這種帶顏色的美瞳，還選個顏色這么深的……

    顏色深……

    這三個字滑過腦海，他臉色一變，忽然拿起其中一枚鏡片戴進自己眼睛里，走到鏡子前，看到自己的左眼瞬間變得黑沉明亮，就像和霍深的眼睛粘貼復(fù)制一般。

    “原來你是這么做的……”

    鏡子中，沈月島頂著那雙黑漆漆的、就像兩個洞一般的詭異眼珠，恍然地說道。

    他不是看自己，他在看那雙眼睛背后的人。

    鏡片在眼睛里呆了不到一分鐘，他就感覺到明顯的不適，眼球外圍無時無刻不被摩擦。

    而他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他看著鏡子中的一個點，然后扒開自己的眼皮，將鏡片取出，動作急切而慌亂，再次看向同樣的那個點，沒有任何變化。

    這鏡片沒度數(shù)。

    沒度數(shù)，卻做得那么厚，顏色還那么深，這根本就不是什么隱形眼鏡，就是兩枚仿真的塑片，它能為霍深提供的功能只有一個——遮住他原本的瞳色。

    因為他的眼睛，就是最有力的證據(jù)。

    一個再也無法被反駁的猜測如天雷轟頂般砸上沈月島的腦袋。

    與此同時，浴室水聲停了。

    花灑掛回墻上發(fā)出咔噠一聲。

    他雙肩一顫，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盯著糊滿水汽的磨砂墻面，眼眶早已濕紅一片。

    重新將那枚“塑片”帶回眼睛里，他走回去扯平沙發(fā)上自己坐出的褶皺，關(guān)上抽屜，將房間恢復(fù)原樣，然后一步步走到浴室門前。

    霍深洗澡前是摘了眼鏡的，也就是說當他打開門站在自己面前時，會是他真正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小·福爾摩斯·島

    第42章 真相【二更合一】

    沈月島曾設(shè)想過自己人生中最漫長的五秒鐘會是什么時候。

    在東渡山被圍困時的生死瞬間？阿勒終于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時刻？或者將來大仇得報下去和爸媽團聚的那一剎那？

    現(xiàn)在想來，統(tǒng)統(tǒng)不是。

    他生命中最漫長、最煎熬的五秒鐘，就是站在門外等待霍深出來的這一刻。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裝作沒抱多大希望只是有些懷疑更是不可能的。

    他的心跳快得已經(jīng)不正常了，心臟連著胸腔那一片的rou被整個拉扯了起來，架在火上烤，火上還有根岌岌可危的引線，仿佛在暗示他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一片就會連心帶rou地爆炸。

    他把呼吸放得很輕很輕，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著浴室門。

    這扇門神奇地將浴室內(nèi)外分成兩個空間，里面霍深發(fā)出的一切瑣碎的聲響都被擴音放大，砸在他耳朵里猛敲他的神經(jīng)，而門外的沈月島此刻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他下頜緊繃，眼球發(fā)紅，兩只爆出青筋的手一左一右扒著浴室的門，脖子上最粗的那根筋隨著他輕緩的呼吸一鼓一鼓地彈跳。

    看似平靜的一張臉下，壓抑著如海嘯般瘋狂翻涌的浪潮。

    “咔噠”一聲，門從內(nèi)打開。

    沈月島干脆利落，一腳擠進門縫，一只手扒住門沿，明顯感覺到門內(nèi)的人身形一晃，往外邁的腳步同時頓住。他深吸一口氣，有些費力地抬起頭來，和霍深四目相對。

    瘋狂跳動的心一下子就停了。

    還是黑色的……

    眼睛沒有任何變化……

    他看著霍深，霍深也看著他，潮濕散落的額發(fā)下，那雙狹長的眼睛依舊黑沉明亮。

    浴室半明半暗的光從他背后打來，沈月島的眼被刺著，恍惚間竟看不清眼前人的臉了。

    直到那個聽慣了的聲音自然地開口：“怎么跑這兒來了？”

    語氣一如往常，輕柔和緩夾著幾分縱容。

    他裸著上身，右手小臂還纏著繃帶，身上猙獰的燒傷疤痕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腰腹，胯上最窄的那條麥色肌rou上沾著沒干的水珠，下面松垮垮地圍著條浴巾。

    “烤rou好吃嗎，怎么沒和他們放風箏？”

    他低著頭擦頭發(fā)，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沈月島，肢體動作或微表情都沒露出一絲破綻。

    沈月島設(shè)想中的怔愣、驚恐，他統(tǒng)統(tǒng)沒有，只略微有一些意外，意外他會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