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品？”

    沈月島后背隱隱生出一股寒意。

    就見沈堂才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痛苦地擠出一句：“對，貢品，他們口中獻(xiàn)祭給動物神仙們的貢品，是……是一個女孩兒……”

    第49章 堂堂正正

    話說到這，霍深和沈月島都知道了那個女孩兒是誰。

    一陣風(fēng)從窗外吹來，將桌上的畫紙吹落在地。

    沈月島下意識去撿，可還是晚了一步，被小心翼翼保存著的畫紙掉進(jìn)了茶水中，一下子就浸得濕透，畫中女孩兒明媚的笑臉染上一層暗色的水痕，就像一層陰翳。

    沈月島愣愣地看著那張紙，張了張嘴，退回了座椅中。

    沈堂才也呆怔地看著那張紙，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過了會兒，他將紙撿起來小心地用袖子去擦，苦笑喃喃：“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畫她的……是我害了她……”

    沈月島抬手，很用力地掐住眉心。

    他走失過一個弟弟，也就比常人更容易共情這些事，每次看到社會新聞上報道的孩子失蹤、走失、被害的案例，他都要難受好久。

    “小島。”霍深將他的手拉開，給他倒了杯水，大手落在發(fā)頂，安撫地揉了揉。

    “我沒事?！鄙蛟聧u說，轉(zhuǎn)頭又去問沈堂才，語氣也緩和了一下：“三叔，我不想讓你回憶傷痛，但我需要知道那天的具體細(xì)節(jié)，或許有破案的關(guān)鍵。”

    沈堂才抬頭看了他一眼，手里畫像已經(jīng)擦干了，他折好放在地上。

    “那天的很多事，我都忘記了?！彼曇艉苌硢?，唇縫開合間有白色的分泌物，能看到他喉結(jié)一滾一滾地動得很慢，仿佛每說一個字都要在他心上剜下一刀。

    “拍賣會現(xiàn)場的布置和白天時完全不一樣了，燈光很暗，還一晃一晃地閃，打在臺下那些恐怖的動物面具上，真像是吃人的妖怪?！?/br>
    “宴廳中間擺著個生銹的鐵籠，籠子下堆著紅色綢布，小……小風(fēng)被……被吊在里面，蒙著眼睛，衣衫襤褸，體無完膚，就像裝在破舊籠子里的禮物……”

    “而這場拍賣的組織者，就是二哥?！?/br>
    “你怎么能確定是他？”沈月島說出疑問。

    “我看到了，他當(dāng)時就站在拍賣官旁邊?！?/br>
    “可你說所有人都戴著動物面具?！?/br>
    “是墜子?！鄙蛱貌盘鹗衷谧约翰弊由媳葎澚艘幌拢熬G翡翠墜子，和二哥的一模一樣?！?/br>
    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對沈堂才來說意味著什么，只不過喝醉了酒從睡夢中醒來，第一眼看到自己死去的女兒被綁在籠子中拍賣，第二眼看到拍賣她的人是自己的親哥。

    他愣了好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瞬間就醒了酒，整個人如墜冰窟，滿身冷汗。

    “我只看了一眼，我只敢看一眼……”

    沈堂才垂著頭，眼睛里布滿血絲，仿佛無數(shù)鐵絲將他的眼珠給割裂。

    “怎么會是他呢，怎么可能是他……我一開始還不信，猜測是不是有人拿了他的墜子想要誣陷他，不然二哥怎么可能害小風(fēng)，我明明和他說了那是我女兒，以后也要叫他二伯的，我和他說了好多遍我喜歡這個女兒，就連她的十八歲成人禮，我都讓他幫我挑了該穿哪件禮服，他為什么要這么對小風(fēng)……為什么……這么對我……我不信是他……”

    他逐漸語無倫次，話越說越亂，仿佛這么多年過去都無法從那場噩夢中走出來，直到現(xiàn)在一回憶起在拍賣會上看到的那一幕，還是會發(fā)抖和難以呼吸。

    “拍賣一結(jié)束，我就逃了出來，我掐著他回到家的時間，給他打了個視頻，他接通時身上的衣服還沒來記得換，和拍賣會上……一模一樣……”

    沈堂才呼出一口氣。

    “由不得我不信了……”

    “他在視頻里還和往常一樣，威嚴(yán)又平常地看著我，囑咐我不要在外面鬼混，早點回家?？晌抑挥X得他那張臉讓人毛骨悚然，他剛害了我的女兒，卻可以面不改色地囑咐我早點回家，他做了一整年的慈善，賺了幾個億，到底要拍賣掉多少個像小風(fēng)這樣的孩子……”

    “畜生。”沈月島吐出兩個字，抬手解開襯衫扣子，僅僅是沈堂才只言片語的描述都讓他覺得震驚，憤怒，壓抑得喘不過氣。

    他陷在這些情緒里，半晌沒說出話來，霍深卻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一絲異樣：“拍賣會結(jié)束，你才從桌下底下逃出去，也就是說小風(fēng)被叫賣的全程，你都沒有救她，連嘗試都沒有?！?/br>
    沈月島猛地抬起眼來，不敢置信：“你沒救她？”

    沈堂才沒有撒謊，更沒有逃避，他雙手握拳杵在地上，如實說了五個字：“我不敢出去?！?/br>
    話音落定，沈月島一腳踹過去，把他踹翻在地上。

    “你說你把她當(dāng)女兒，你卻不救她？沈堂才，你到底怎么想的？！”沈月島薅著他的頭發(fā)，把他從地上拽起來質(zhì)問，“即便你沒有聰明的辦法，二叔就在臺下，你就是沖出去發(fā)瘋他為了不讓事情敗露也會把小風(fēng)給你讓你息事寧人，你救不了所有孩子還救不了她一個嗎！”

    沈堂才被拽得左搖右晃，卻不掙扎，也不反抗，像是贖罪一樣任由沈月島在自己身上拳打腳踢，嘴里喃喃懺悔：“我沒救她，我就是個懦夫，我當(dāng)時太害怕了……太害怕了……我躲在桌子下面捂著嘴，一聲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