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比以前那種死水一樣的生活,可快樂多了。 “但你不能只管家里,”蕭君澤也微笑道,“咱們?nèi)缃裼幸淮髷傋樱薪範(fàn)t、有羊毛、有焦油、有礦山,還有馬場,我的大總管,這些,你可都要管起來。” 青蚨露出遲疑之色:“奴怕才疏學(xué)淺……誤了公子大事?!?/br> “無礙,”蕭君澤握住他的手,溫柔道,“這些都是小打小鬧,給你練手用,等到將來,你說不定要管天下錢糧呢?!?/br> “公子想的真遠,”青蚨不由被這小孩之語逗笑了,“那好,奴便試試。” 蕭君澤目光一轉(zhuǎn),落到正想躲進角落的許琛身上,微笑道:“許琛啊,不要跑,跑不掉的……” 人手不太夠啊,回頭要多找一些學(xué)生才是。 第53章 學(xué)生間的同歸于盡 九月過后,洛陽的天氣漸漸轉(zhuǎn)涼,蕭君澤的風(fēng)扇生意也冷清起來。 但問題不大,蕭君澤手下的馬場、礦山,正在源源不斷地產(chǎn)生收益。 皇帝那里他也沒再去,孝文帝最近忙著讓群臣測定祭天的圜丘,安排祭天大典,同時,他已經(jīng)暗示群臣,九品中正制要正式推行了,讓他們做好位置調(diào)動的準(zhǔn)備。 這事可以說是比遷都還要大的大事。 一時間,群臣分成兩派,漢臣和鮮卑臣子們只要在朝堂上就為改制打起了口水仗。 可惜的是武斗堪稱無敵的鮮卑臣子們在文斗方面,簡直土雞瓦狗,都不必為首的李沖開口,僅僅是清河崔家的一個崔光,就能把他們批得一無是處,啞口無言。 加上皇帝是鐵了心重立九品中正制,又有宗室諸王支持,這事基本就是板上釘釘,只需要定個吉利的日子宣布了。 馮誕私下里詢問義弟,如何看待此事。 蕭君澤只是隨意回復(fù):“大勢所趨,你與陛下皆不能改,只需要靜待天時就可?!?/br> 馮誕對此的回復(fù)是:“這話,必會讓陛下失望啊?!?/br> 蕭君澤便說:“法因勢而改,等陛下覺著此制不堪用時,再來問我不遲?!?/br> 然后便把馮誕打發(fā)了……畢竟他出門久了,皇宮里那個說不定便要出來尋他,特別rou麻。 馮誕回宮后,就一直沒出來。 蕭君澤也很忙,在北魏,有足夠的權(quán)勢支持,他這點小生意自然暢通無阻,在權(quán)力面前,什么困難都不算困難。 包括他想建立的學(xué)堂,雖是私學(xué),但在“馮司徒義弟”這個巨大光環(huán)下,除了一些匠人子弟、洛陽外有些土地的平民,還有一些許多貧乏的寒門小孩也都不嫌棄這是一所不教經(jīng)史的雜學(xué)之所,愿意前來求學(xué)。 “你說,要來求學(xué)?”蕭君澤面對著面前與他差不多的大少年,不由驚訝道,“你可是清河崔家人??!” 面前的沉靜溫柔的少年徐徐下拜,輕聲道:“還請山長成全?!?/br> 少年自稱姓崔名曜,是當(dāng)年國史之獄的崔家遺孤。 可是四十五年北魏最大的漢人權(quán)臣崔浩被滅五族,當(dāng)時只有崔浩三弟在邊疆為官,及時跑到南邊的劉宋王朝,逃過一劫。 二十五前后,崔浩被平反,崔浩三弟一家又回到北魏,如今正是北魏的頂層,他要想辦法,也是該去找清河崔家啊。 不過對方既然通過了基礎(chǔ)考試,蕭君澤也沒拒絕。 后來聽人說起,這少年說是崔家人,但崔家不認(rèn)——因為對方根本連崔家的族譜都沒有,事情又過去四十幾年,知情人都已經(jīng)死光,你空口白話說是我們是一家人,這當(dāng)然是不能認(rèn)的。 蕭君澤沒在意這點小事。 在收下這個崔曜后,他的小學(xué)堂招收了第一批,一共兩百人,年紀(jì)從八到十五歲。 本來想召一千人的,可老師不夠,加上他的學(xué)舍還沒有建立好——洛陽的冬天,總不能讓學(xué)生去雪地上學(xué)吧? 除了崔曜這種自稱世家的人之外,還有一個讓蕭君澤很意外的少年也進了他的班。 從平城千里迢迢過來的草原少年阿六敦依然是滿頭油膩的辮子,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物,帶著一臉草原少年特有的淳樸微笑,還給學(xué)舍捐了三只能產(chǎn)奶的母羊。 他和阿爹一起送來三十多車的羊毛,也順便來洛陽長長見識,認(rèn)一下路——將來,他們的族人每年都要來洛陽面見皇帝,送來朝廷征收的牛馬牲口。 意外的是,才入學(xué)一天,阿六敦就被學(xué)生們排擠了。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太大了,在這秋老虎還未完全離開的時間,他的氣味被汗水一捂,堪稱生化武器。 老師讓他去洗澡,被他無情地拒絕了。 他也不理解漢人為什么要洗澡,草原上的水是很珍貴的,人都不洗衣服理所當(dāng)然也不洗。 蕭君澤知道此事后,想到這是以后的長期合作對象,便對他多了幾分耐心,在學(xué)校里去見這少年。 “阿六敦,你喜歡草原嗎?” “當(dāng)然喜歡!”阿六敦本能地道的。 “草原富庶嗎?能每天吃到牛羊嗎?”蕭君澤溫和地問他。 “怎么可能,”阿六敦回憶道,“能每天吃奶皮子都不錯了,放牧?xí)r,很難取水,如果哪個族里有一口水井,那就是全族的寶貝,只有客人來時,才會宰羊……” 他描繪著草原上河,草原上的野馬,還有蒼茫的天空,鵝毛一樣的大雪…… “那你想族人過的更好一些么?”蕭君澤微笑道,“想他們的奶皮子里多摻些粟米,想他們每人都有鐵鍋,想有糖吃嗎?” “當(dāng)然想!” “那就去洗澡。”蕭君澤清澈的眼眸凝視著他,“洗澡,不是為了讓你堅持是斛律人,而是讓你與這些洛陽人一起,看到更多,讓你們將來交換貨物時,不上當(dāng),不被騙,讓你能帶更多的貨物回到草原上,看他們拿到鐵鍋粟米時,能笑得更開心些?!?/br> 阿六敦怔住了,他眼睛里盛上了感動:“謝謝你,謝謝你愿意告訴我這些,我這就去洗……” 他站起身,又躊躇了一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蕭君澤微笑道:“還想說什么,說給我聽?!?/br> 阿六敦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君澤,你看這個……” 他抬起袖子,蕭君澤皺眉看他,阿六敦衣服最臟的部分就是袖口,烏漆嘛黑最油光閃閃蹭亮的,看著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阿六敦小聲道:“因著我們吃完都用袖口擦嘴,誰的袖子最油亮,就代表家里牲口多,獵物多,最厲害……” 這可是他的自信來源,他給君澤展示了好幾次的衣袖,可惜對方都無視了。 蕭君澤突然就明白這少年為何不愿意換衣服洗澡,他輕笑道:“嗯,我知曉了,阿六敦是草原上最厲害獵人?!?/br> 阿六敦眼眸閃閃發(fā)亮,用力點頭。 蕭君澤心想你今天所有炫耀,將來都會成為自己的黑歷史,于是微笑越發(fā)真誠:“來吧,我給你拆頭發(fā)?!?/br> …… 洗完澡,換上新衣服的阿六敦自此在學(xué)校里便成了好學(xué)生,雖然那數(shù)學(xué)十分深奧,但他性子極為沉穩(wěn),遇到不理解的題,會反復(fù)詢問,也不怕被人嘲笑,成績雖然墊底,可進步速度卻是穩(wěn)居前矛。 將馬場的事情交給青蚨,蕭君澤接下來一整個十月,都全力撲在學(xué)校上。 他要將學(xué)校的風(fēng)氣、規(guī)矩、學(xué)生的知識水平確定下來,成為將來教學(xué)課程進度的指導(dǎo)。 整個校舍之中,分為六個班,每月都有考試,每班成績排前三的學(xué)生,都會得到一筆兩千錢的獎勵,這筆錢不算少,足夠一個三口之家溫飽。 但,問題發(fā)生了。 蕭君澤發(fā)現(xiàn)那個崔曜不但每次都領(lǐng)第一名,把原本第一名的池硯舟壓得死死的,還經(jīng)常給阿六敦補習(xí),以此在阿六敦那換羊奶。 他甚至在自己的學(xué)校里開了一個補習(xí)班,每人只要交兩文錢或者一升米,就能在學(xué)校的小院里被他補習(xí),很多的不懂的少年,都愿意給這個錢。 蕭君澤沒想到教培行業(yè)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產(chǎn)生了,不過,他沒有直接打掉補習(xí)班,而是去問了崔曜。 “你生性聰慧,若是一心學(xué)習(xí),必能入朝,”蕭君澤問道,“可是家中有難處?” 崔曜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家父病重,還有二弟三妹年幼,學(xué)生體弱,難以耕讀,這才以此策補貼家用……” 蕭君澤點頭:“我這學(xué)舍還有些屋舍,你可在我校里當(dāng)個助教,平日幫我看著學(xué)生有無違紀(jì),沒有俸祿,但不收房錢?!?/br> 崔曜瞬間心動,他家父親為了求醫(yī),已經(jīng)賣掉了屋舍,只在城外尋了一處茅屋安家,他以前還可以用抄書為來補貼家用,最近有朝廷有了印書之術(shù),他的收入一落千丈,如果換一間宅院,家人這個冬天便好過了。 “謝過山長!”崔曜欣喜無比,他感動的不止是君山長的幫助,還感動于山長給他留足了顏面,迂回著相助,如此,就不會讓他那自尊心強的老父親說什么貧賤不能移、不食嗟來之食這類蠢話尋死覓活了。 蕭君澤點頭,微笑道:“不必謝,你如此好學(xué),又有心智,將來我這,說不定便是投資王侯呢?!?/br> 崔曜連稱不敢。 …… 解決了崔曜、阿六敦,蕭君澤又去給池硯舟做了心里疏導(dǎo)。 從鄉(xiāng)下來的少年初至洛陽這等大城,莫名驚懼,加上在最擅長的學(xué)業(yè)上被人壓制,整個人心神不屬,成績也開始一落千丈。 蕭君澤安慰他人生很長,最重要的是擺好心態(tài),不怕別人超過,怕的是自己被人鎮(zhèn)住,輸了不可怕,失敗為成功之母,但若連爭勝之心都被人撲滅,那才是真輸了。 池硯舟感動的熱淚盈眶,抱著老師大哭了一場。 他最怕就是老師對他失望,不再關(guān)注他了。 …… 如此,蕭君澤觀察一番后,把一些有資質(zhì)的問題學(xué)生觀注了一番。 辦學(xué)本就是個長期活計,他以后的許多計劃都要以這個學(xué)校為根基,自然不能當(dāng)個甩手掌柜。 中間還有個小插曲,阿六敦嫌棄自己的名字不合適上學(xué),想讓君澤給他取個漢名——以后他要是入朝,也是要以漢名來記錄,所以最好簡單好寫一點。 蕭君澤當(dāng)時正在為教案苦惱,也沒多想,指著一道算月亮夾角的問題,給他取名叫“明月”。 結(jié)果沒兩日,他便聽崔曜有意無意地提起一事:“硯舟最近有些刻苦。” “這不是好事么?”蕭君澤微笑問。 崔曜道:“前兩日,我見斛律明月對池硯舟道‘他也給我取名了,明月,我是君澤的明月,你是他的硯舟……‘,后者氣得摔了書本,哭了半日?!?/br> 蕭君澤一時被這些少年的cao作弄得無語。 崔曜神情無辜,一臉我只是隨便說說地模樣。 蕭君澤長嘆了一口氣:“知曉了。” 這事還不能管,這種小事,是學(xué)生私下的事情,他下去拉架,必然會讓人被孤立。 唉,崔曜和明月,好像都不是很好管的樣子呢。 結(jié)果過了又過了兩日,池硯舟悄悄拉著蕭君澤,說是去給擠羊奶的明月一個驚喜。 蕭君澤知道肯定不止是驚喜,便一邊嘆息,一邊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于是便看到斛律明月擠給學(xué)校的羊奶,手?jǐn)D羊奶時羊毛和羊毛上黑乎乎的灰還有羊屎蛋蛋等等一起都掉進奶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