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不然,他也不敢在襄陽城外建工業(yè)基地——那不是放在那等人洗劫么? 池硯舟整個人都冒出一股熱氣,挺起胸脯:“都是屬下應(yīng)該做的!” 他已經(jīng)不是學(xué)生了,是老師的下屬,終于不用被崔曜和斛律明月壓一頭了。 …… 襄陽城東,魚梁洲。 一群民夫正幫著向一座新修的船塢運(yùn)送木材。 幾名少年也混在其中,桓軒好奇地多看了一眼那小舟,形如梭,有著尾巴一樣的東西,聽說叫尾舵,其上有一張很大的三角帆,而最漂亮的是,這船頭有一個金色的鐵件,做成尖梭的模樣。 船上還有一架拋石機(jī),但并不大,看著那的凹盤,桓軒估計最多能放碗那么大的石頭。 這么小的船,有什么用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把木頭送到,又去送下一車。 他們本沒有板車,但他在前兩日對阿蕭說準(zhǔn)備存錢買車后,昨日,刺史便在這魚梁洲上建了一家車行,可以在工地上租車使用,但不能將車帶出工地,還會扣去一定的車費(fèi)。 但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有了板車,他們送的貨多,賺的錢也更多了。 又送了幾車木頭,桓軒看著一名和他差不多年紀(jì)的少年,正在指點(diǎn)一個木匠哪里做的不對,十分羨慕。 聽說這些孩子都是那刺史的弟子,不愁吃喝,前途無量。 再看著搬運(yùn)木材的自己,這樣大的差距,離阿蕭也太遠(yuǎn)了。 他思考著,如果自己想去學(xué)習(xí),那應(yīng)該怎么才能進(jìn)入那書院之中呢? 思考許久,他突然想起,阿蕭曾經(jīng)說過,刺史大人喜歡一些稀奇的東西。 嗯……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到這些日子的存糧、還有積蓄,突然也不那么急著買車了。 如果這個計劃能成,不但能賺些錢,還能順便送阿蕭一個禮物。 想做就做,忙完一天后,他找小伙伴們做一件大買賣。 “你們都知道吧,我家在山里,”他目光閃亮,“山中有不少珍獸,平日山民以皮毛為食,鐵器稀少,鹽貨緊缺,只要咱們前去販賣,就能換到許多皮毛珍獸,到時,便不會這般拮據(jù)。” 小伙伴們有的遲疑,有的則愿意加入。 “那老大,咱們?nèi)ツ膫€山里?” “巴山!”桓軒思考了一下,回想著阿蕭那日教他的許多東西,思緒越發(fā)清明,道,“那里山民被南齊壓迫得緊,還不知道這里已經(jīng)被北朝拿下,正是賺差價的時候?!?/br> 山民部落大多相互通婚,沾親帶故,茶園這些茶葉,他們山里也很多啊…… 想的越多,桓軒便越覺得有戲,甚至生出一種,將來像族叔那樣,帶著十萬山民,投奔北朝,換一個襄陽王,到時,就能常常見到阿蕭了吧…… 第103章 誰說沒關(guān)系 雍荊二州,八王之亂,永嘉南渡時,就在南北兩朝中被反復(fù)爭奪。 戰(zhàn)亂四起之下,兩州人口大減,許多漢人逃入深山,與蠻人雜居,而失去戶籍的他們,在繁衍子嗣后,又會離開山林,在江漢平原之上開墾耕作。 而南朝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他們又重新在江漢之地設(shè)了數(shù)十個郡縣,就想著把這些人全部編戶齊民,許多后渡江的世家大族沒有土地,便也將這些蠻漢雜居之民視為牛馬,他們占據(jù)山民們開墾的農(nóng)田,捕殺山民為奴,重新在兩州立足。 而山民們也不甘示弱,兩百年來,他們或襲殺世族,或舉族內(nèi)附北朝,成為北朝對付南朝最堅固的防線。 簡單說,蕭君澤來到襄陽,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尖銳到幾乎不能撫平的民族矛盾。 那些土地的歸屬,屬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蕭君澤不可能任憑山民一開口,就要求各地鄉(xiāng)豪把土地還給他們。 他處理的辦法,只能是繼續(xù)編戶,你拿了北魏的戶籍,北魏才可能承認(rèn)你的土地,你連戶籍都沒有,土地憑契又從何而來? 而且江漢之地,可供開墾的土地非常多——一直到宋朝,這片土地才正真開發(fā)起來,有了湖廣熟,天下足的美譽(yù),也讓明清時江南的土地能抽出來余力去種棉花,只是因?yàn)槿缃竦恼訚擅娣e非常大,需要大量人手才能排干沼澤,修筑堤壩。 而這些沼澤一旦開發(fā)出來,就是上等好田,雖然比不過東北的黑土地,但也是幾千年積累的腐植,利好農(nóng)耕。 唯一的問題就是,開墾土地的需要大量的糧食和人力。 但這些對蕭君澤來說,都不是問題。 他剛剛收入一大筆錢糧,足夠他征發(fā)十萬人前來勞作,這些錢,他打算一次性灑出去。 青蚨對此壓力很大:“公子啊,咱們的錢雖多,但如今失了工坊,是否要留些錢糧,以備不時之需?” “不需要!”蕭君澤微笑道,“我已經(jīng)留夠了余量,真有需要時,洛陽、南陽之地的鄉(xiāng)豪們,都是咱們的糧倉?!?/br> 青蚨頓時額頭冷汗浸出,小聲道:“這,怕是會傷民心吧……” 蕭君澤看他擔(dān)心的模樣,不由笑出聲來:“放心吧青蚨,你跟我那么久,我什么時候去搶過了?多野蠻啊!到時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把家中錢糧,上趕著交上來?!?/br> 青蚨還是有些不安。 蕭君澤于是給他講了把還在開墾的土地抵押給這些鄉(xiāng)豪,用他們的錢財開墾更多的土地,再用這些抵押,再滾雪球…… 只要他愿意,能三年內(nèi)滾雪球一樣能借南北兩國之力,把荊湖一帶都開墾了。 青蚨聽得滿頭大汗,表情復(fù)雜得難以言喻,許久,才試探性地問道:“公子,那你現(xiàn)在為什么不如此做?總不能是因?yàn)樾纳瓢桑俊?/br> 蕭君澤頓時不悅:“怎么不能提我心善了?給他們一年安穩(wěn)日子,還不夠心善么?” 青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蕭君澤安撫道:“放心,如今土地還沒有開墾出來,讓他們出錢出力,他們肯定也不會盡出,只有第一波賺得足夠,才能有他們接下來的全力支持!” 青蚨秒懂,不由欽佩無比,大贊道:“公子英明,難怪您第一次要做得如此聲勢浩大,原來是投餌誘魚,那些個鄉(xiāng)豪權(quán)貴,嗜土如命,豈能避開?只需要一兩載,便能如麥子一般,任公子收割!” 蕭君澤微笑點(diǎn)頭:“青蚨果然聰明。再者,就算沒有工坊,也無土地,咱們也不會缺錢,不是還有魏道長么?” 雖然工坊賣了,制藥卻是需要他給魏知善捏的各種蒸餾裝置,還有各種配方,那可不是輕易能學(xué)會的,尤其是荊州一地,瘟疫橫行,一粒藥,便能換得數(shù)十金。 這些東西他私下都賣給了蕭衍不少,這位爺依靠著此物,在朝廷里很是結(jié)交了一些權(quán)貴——沒有人說蕭衍勾結(jié)北朝,畢竟許多世家大族都是北南兩朝都有分家,能拿到北朝權(quán)貴都不易得到的神藥,是人家的本事。 不過,最近他以工坊搬遷缺貨為由,三個月沒有供貨了,畢竟他不知道皇帝蕭鸞得是什么病,要是讓他蝴蝶效應(yīng)治好了,那可就尷尬了。 青蚨聽了公子的發(fā)展大計,一時無比振奮,深感自己責(zé)任重大,又商量了一些細(xì)節(jié),便去忙了。 蕭君澤則拿著襄陽附近的地圖,思考著自己的布局。 他需要聚集雍州的民力民心,這次不是洛陽和平城那種小打小鬧,這得算是半處根基。 如今,斛律明月已經(jīng)正式成為他的部曲,敕勒族都愿意效忠于他,但在亂世,軍隊不能只有一支,回頭還要雍州抽調(diào)一些士卒才是。 他其實(shí)有點(diǎn)想在襄陽推廣軍戶——給一個家庭土地,給他們免稅特權(quán),但他們必須承擔(dān)兵役,許多軍戶土地聚集在一起,就是軍府,但這種辦法,現(xiàn)在肯定是不能用的,必須是北魏有規(guī)定,必須是鮮卑、草原九國之人才能當(dāng)軍卒。 這點(diǎn),是絕對不允許漢人染指的。 他指尖輕點(diǎn),不能在人數(shù)上想辦法的話,就只能在裝備上想辦法了。 - 東邊,山林深處。 桓軒走在山中,像是回到老家,他能輕易辨別各種猛獸氣息,伐林開路,但他身后的小伙伴們便沒那么麻利了,一個個渾身是汗,濕透衣衫,終于,在七彎八拐之后,一排綿延的山洞草屋印入眼簾。 “到了,你們先在這等一會!”桓軒先走過去,在一顆大樹前打了幾個呼哨。 村上猛然跳下來一個持弓的少年,對著他一番嘰里瓜啦。 桓軒也嘰里瓜啦地說了一番,兩人頓時抱在一起,拿額頭相互碰了碰,又帶著他向村里走了幾步,大聲吆喝了好幾聲。 一時間,許多村民從門口、屋里、樹下爬了起來,他們無論男女,大多赤著上身,對著桓軒一番追問。 過了許久,桓軒才走出來,帶著好幾個頭戴稚羽的男女,過來看少年們的背簍。 他們年紀(jì)不大,帶的東西也不多,但也足夠讓這里山民發(fā)出驚叫。 鹽、布,還有剪刀、柴刀這些他們山民最需要的東西! 當(dāng)聽說桓軒在村里做完交易,還要去別的山寨后,育丘蠻的首領(lǐng)頓時不悅,他向自家小侄兒解釋,山寨能把這些貨物吃下,只是皮毛需要存些時間…… 桓軒等得就是這句話,他表示如今有珍惜的皮子,全給你們也不是不可。 此話一出,族里青年們頓時大笑起來。 他們對視一眼,表示你可以等等,我們最近正好知道有個山寨得了一個稀奇的玩意,你們只要稍微等上一日,我們給你討過來,必不會讓你們失望。 于是,在等了一日后,桓軒帶著自己需要的東西離開了,和他一起走的還有七八個山民。 “記得啊!把茶葉蒸后曬干,下次我來收!”桓軒走時,不忘向他們招呼一句。 身后的村人們紛紛答應(yīng)。 山人沒有土地,漁獵根本填不飽肚子,否則,他們?yōu)槭裁匆疵律饺シN地?雖然這個季節(jié)爬樹采茶很辛苦,但如果辛苦就能不挨餓,他們是不會怕辛苦的。 而桓軒也沒有失望,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去見刺史,至于通過阿蕭——他不想自己和阿蕭的友情沾上別的東西,于是,他背著珍獸,在咸陽城中轉(zhuǎn)了一圈。 很快,便有識貨之人,重金買下了他的珍獸。 …… 襄陽城中,蕭君澤下屬獻(xiàn)上一件珍獸皮毛,還有一個珍獸幼崽。 青蚨看過后,表示那珍獸十分玲瓏可愛,于是重賞了那屬下。 消息傳出,斛律明月、池硯舟,甚至魏道長都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圍觀,大家紛紛贊嘆,不虧是傳說中的珍獸。 這些話引得蕭君澤十分好奇,便也在百忙之中,抽空去看了一眼。 “我還以為是什么,”上輩子在蜀地長大的蕭君澤輕描淡寫道,“一只熊貓崽罷了,成都府那邊多得很!那里的人都不騎馬,都是騎著這些長大的熊貓?!?/br> 一時間,對面幾人紛紛露出不滿之色,他們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不信,紛紛認(rèn)定這就是珍獸,傳說中的,公子怎么能這樣,這么漂亮的動物你怎么能不喜歡,不喜歡就給我們。 蕭君澤于是勉為其難地將這只熊貓幼崽收下了,并允許他們時常來觀看。 一群人這才滿意退走。 蕭君澤看人走了,立刻讓人拿些竹筍過來,給這幼崽遞過去,看它嚼甘蔗一樣快樂地吃起來,便抱起這只熊貓幼崽,愉快地擼起來。 嗯,回頭要驅(qū)蟲,洗澡,看能不能調(diào)教出一只蚩尤同款坐騎! “看你動起來那么慢,你就叫熊緩緩好了?!?/br> 蕭君澤又愉快地擼了一會,便十分自律地又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