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運河一成,朝廷的糧草、草原牛馬,都能互通有無,已經(jīng)成為如今國庫一大收入來源,簡直是利在千秋。 但君澤才走不過一年多的功夫,這個繁華的城鎮(zhèn),便已經(jīng)rou眼可見的速度熄滅下來,實在讓元勰和元宏這些做正事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那又如何呢?”蕭君澤漫不經(jīng)心地捏起茶碗,“總不能讓我去當(dāng)這少府令吧?” 說是約他出門賞雪,嘖…… 他微笑道:“彥和啊,這雪可不興賞啊?!?/br> 元勰笑了笑,坐到君澤身邊,指著窗外道:“君澤你素有大志,陛下看重于你,又何必在雍州浪費年華,只要你點頭,中樞之職,可任你挑選?!?/br> 君澤最強(qiáng)大的能力,就是真的能給朝廷帶來財富,元勰跟在君澤身邊過了兩年有錢的日子,這又回到從前,倒也不是不能過,但總是懷念啊! 那種肆意花錢,不夠就可以盡管要的日子,被陛下無情地打斷了,元勰這些日子過得超級不順心,尤其是陛下為了南下,把國庫的錢摳了又摳,要不是國庫里實在沒了油水,元禧也不至于直接把河陰鎮(zhèn)的工坊吸干了。 君澤當(dāng)然拒絕:“我便是覺得洛陽不好施展,這才去了襄陽,怎會又自投羅網(wǎng)?!?/br> 元勰還想再勸,卻被君澤轉(zhuǎn)移了話題,說到茶道上。 茶葉的喝法算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如今在洛陽也十分流行,幾乎家家都備上了茶筅,元宏還打著漢化的名義,常常讓大臣品茶,算是茶葉在北朝推廣的最大功臣。 元勰也沒強(qiáng)求,和他一起以茶葉聯(lián)系人心感悟,求得佛家的寂靜歡喜之意。 蕭君澤默默看了一個遠(yuǎn)方冒煙的巨大煙囪——以前的新年,除了鐵坊,其它的工坊,都會放假,過一個豐足的新年。 他垂下眼簾,漠然將茶碗端到嘴邊,輕抿著那淡淡的苦澀味道。 沒什么好遺憾的,在放棄河陰鎮(zhèn)時,他就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 知道會有無數(shù)人因為他的選擇而痛苦流血。 但世道就是這樣,只會更壞,不會更好。 我在等你們反抗,只要你們?nèi)计鹨稽c星火,我都會護(hù)住,直到燎原之日。 到那一日,便能終結(jié)這亂世…… “君澤?”元勰輕聲問,“你在想什么?” 蕭君澤轉(zhuǎn)過頭,微笑道:“我在想元禧會如何報復(fù)這一局?!?/br> 元勰皺眉,他生性純良,對這些事還真想不出來,于是請教:“你認(rèn)為呢?” “我覺得,他會對付王肅這些被陛下重用的南朝降臣,”蕭君澤輕笑道,“說他們有逃回南朝之意,必然有效。” 至于勾結(jié)南朝的證據(jù),以自己在南朝如今的勢力,還是很容易創(chuàng)造的。 到時,蕭寶卷和北魏一南一北,各來一場大案,足夠讓這新年熱鬧起來…… 第125章 靚麗的風(fēng)景 南北朝時,兩國官吏都有南逃和北逃的慣例。 北魏的重臣王肅就是五年前從南朝過來,被孝文帝賞識,如今已經(jīng)是一方重臣,不但是豫州刺史、揚州大中正,還都督著淮南諸路軍事,官職在蕭君澤之上。 但他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太好,因為他的官位太高,早就引起宗室諸王的嫉妒,言語中傷從未少過,他在北朝毫無根基,只是憑借著元宏的信任,身居高位,是再好不過的靶子。 元勰明白這一點,不由得多瞥了君澤幾眼,目光里帶著感慨和欽佩。 君澤冷漠回視:“不要以為你在心里罵我我就聽不見?!?/br> 元勰忍不住笑道:“哪里有罵,只是感慨君澤你多智如妖,找的靠山,尋的靠山,真是靠譜不過了。” 君澤太厲害了,直接搞定了馮誕,連帶著都可以不給陛下好臉色,更是他元勰的朋友,又得了太子元恪看重,加上陛下有心將女兒許配給他,還有在工坊上的斂財之能,在宗室眼中,已經(jīng)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連元英這些偏遠(yuǎn)些的宗王,在襄陽與君澤共事的一年多里,也已對他欽佩無比,哪像王肅,人憎狗嫌的,大家都不喜歡他。 君澤輕哼一聲:“有時事情太簡單,也挺無聊的。” 元勰笑而不語。 …… 王肅果然被盯上了,隨后的日子里,北魏的南徐州刺史沈陵又投降了南齊,為什么說又呢? 因為這位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本來就是五年前,和王肅前后腳從南齊逃到北魏的,這一年時,他們居然又逃回去了。 蕭寶卷拿這位沈陵當(dāng)標(biāo)桿,無縫銜接地讓他當(dāng)了南邊的徐州刺史。 這事一出,和他關(guān)系十分要好的王肅就成了眾矢之的,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王肅肯定知道這事,必然是給沈林打掩護(hù)了。 而這時,南朝也逃過來一位將領(lǐng),他告密說王肅計劃南逃,說得活靈活現(xiàn),有鼻有眼。 元宏當(dāng)然不以為意,他認(rèn)為王肅和南朝有殺父之仇,不可能回去。 但朝臣都勸他,說和王肅和殺父之仇的是蕭頤,如今他死了,南朝也早就被篡位,蕭頤的兒子兄弟都被殺光了,王肅回去合情合理——他在南朝的老婆謝氏女前些日子還找過來,和他后來娶的公主來對峙呢。 不止如此,整個朝廷對南朝的降將都充滿了敵意,似乎就擔(dān)心他隨時會回去。 沒奈何,為了消除這種草木皆兵的氣氛,元宏只能下令嚴(yán)查,準(zhǔn)備還王肅一個清白。 …… 蕭君澤將一把小米丟給籠子里的咕咕,灰色的咕咕埋頭大吃,任主人用纖細(xì)的手指撫摸他的羽毛。 鴿子做通訊,效果其實不太好,它只能飛回家,屬于是單程車票,需要有人把它帶去目標(biāo)地方,再放回去。 不過好在,如今他需要通訊的地方,也就洛陽、襄陽、建康這三座大城,多養(yǎng)幾只鴿子就好,問題不大。 至于全國性的信鴿網(wǎng)絡(luò),那耗費太大不說,還需要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他指望這個,還不如指望搓出電報機(jī)呢。 看咕咕吃完了,又用紅眼睛歪著頭看他,蕭君澤搖頭:“不能吃太飽,吃太飽你飛得慢了,被隼吃掉多慘啊?!?/br> 鴿子咕咕了兩聲,飛走了。 蕭君澤看著信,露出微笑。 信里沒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只是讓人向蕭寶卷揭發(fā)大將軍裴叔業(yè)的背叛之心——裴叔業(yè)已經(jīng)去信北魏,問可不可以投奔北朝。 同時,讓人用蕭寶卷的詔書,送給正在淮河駐守的北魏刺史王肅。 蕭寶卷根本不耐煩管理政務(wù),印信平時都是茹法珍這些親近寵臣在掌管,只要給錢,出些亂來的詔書都沒問題,更不必說這種對朝廷有利的正事詔書了。 那蓋的印,可是傳國玉璽,王肅收到都是賺了。 …… 沒過一月,整個北魏的朝堂上便已經(jīng)劍拔弩張。 一切的一切起源,只因為朝廷找到了王肅通敵的證據(jù)。 不只是王肅和南朝蕭寶卷互通消息,信中,蕭寶卷愿意讓他回去,并且愿意將當(dāng)年平定他父親叛亂將領(lǐng)黃瑤起交給他。 而代價,代價是讓準(zhǔn)備投降北朝的大將裴叔業(yè)不能按期投奔北朝,用裴叔業(yè)的人頭,換回王肅在南朝的富貴。 畢竟裴叔業(yè)當(dāng)年也是寧蠻長史,和黃瑤起一起殺你父兄,你不想報仇嗎? 而更穩(wěn)固的證據(jù),是南朝大將軍裴叔業(yè),是真的去信給了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詢問他可否投奔北魏之事——當(dāng)然,不止是投奔,因為蕭寶卷懷疑他有二心,所以,他決定把鎮(zhèn)守的淮南重鎮(zhèn)壽陽一起送給北朝。 而這信讓王肅扣壓下來了,他解釋說是自己只是沒有及時交給朝廷。 這下,縱然元宏相信王肅,在這樣重量級的證據(jù)面前,也沒法再絕對相信他了。 畢竟,朝廷并不是他的一言堂。 王肅親自回到洛陽,向皇帝解釋,他雖然收到南朝招攬,但卻并未回復(fù),陛下以國士待他,他當(dāng)然也以國士報之,怎么會相信蕭寶卷那反復(fù)無常的小人。 元宏依然相信他,但卻還是解了他的職——他需要向朝臣做個姿態(tài)。 但他依然保證,等回頭就找個由頭大赦天下,到時很快,就會重新啟用王肅。 這兩位感情豐沛的君臣還抱頭痛哭。 哭完,元宏還順便把王肅多年經(jīng)營的大軍與諸將,打散到諸軍之中,免得多生事端。 …… 正月過后,蕭君澤準(zhǔn)備回到襄陽,因為這里即將成為是非之地。 但走之前,需要和元勰、馮誕這些個朋友道別。 二月中旬,洛陽郊外已經(jīng)有了一絲春意,馬場在寒冬過后,重新開業(yè),附近也早就是權(quán)貴們郊游踏青的勝地。 蕭君澤坐著馬車,打著哈欠——昨天和元宏道別,那家伙硬是頂著病體,和他聊到深夜,要不是馮誕阻止,他能熬個通宵。 不然,他就騎馬過去了,但為了不疲勞駕駛,他便用了馮府的馬車。 順便補一會覺。 然而,就在他閉目養(yǎng)神,準(zhǔn)備去馬場準(zhǔn)備和元勰聚會時,突然間,馬車車壁上傳來成串,重重的“哚哚”聲。 “有刺客!”周圍的侍衛(wèi)大嘩。 “公子小心,有弓弩手悄悄埋伏在街道的屋頂!”車外馬夫和護(hù)衛(wèi)都是馮府的親衛(wèi),街上人聲大嘩。 就在此時,突聞馬匹一聲痛呼,人立而起,帶著蕭君澤的馬車,在街道前橫沖直撞。 蕭君澤微微皺眉,在搖晃的馬車?yán)锼伎剂艘幌?,放棄了馬車上的安全帶,而是拿出小刀,一個旋身,扒住車門,縱身而出掛在橫軸上,一刀割斷了挽繩。 四輪馬車的優(yōu)勢瞬間體現(xiàn)出來,雖然靠著慣性前行了一段,卻沒有傾倒,蕭君澤翻身下車,回視著周圍襲擊來的刀手們,露出一點微笑。 終于,有點刺激的東西了。 他挽起袖子,對著已經(jīng)靠近他的刀手,從馬車上抽出一根長有一米的三棱鐵刺,嗯,在這里,這東西叫“锏”,對于近戰(zhàn)來說,它可是比刀更好用存在。 尤其是對如今鍛造工藝不過關(guān),大多是生鐵鑄成的長刀,那是一锏斷一個。 他不需要支持多久,這里是權(quán)貴游玩地,過不了片刻,就會有人拔刀相助。 …… 接下來的陌生刀手們一番砍殺,傷了不少人,蕭君澤親自捉刀,和這些刀手人拼殺了一番,受了一點小傷——右上臂被劃了一個兩寸長的傷口,不深,但流了不少血。 而刺客們則被捉了幾個活口。 朝廷命官在洛陽城外被埋伏,這事瞬間震驚洛陽。 元宏大怒,要求徹查到底,這些死士,原本被養(yǎng)在山里,也不知道自家主人是誰,問起來,就是城中宗室,但查來查去,卻查到元禧頭上,雖然后者矢口否認(rèn),但元宏依然大怒,認(rèn)為是元禧覺得君澤給元恪出的主意,所以報復(fù)——是的,元恪最近特別喜歡說君澤幫他向皇帝說情這事。 于是剝奪了元禧爵位,將他圈禁在華林都亭,此事震驚朝野。 不過,元宏卻私下對蕭君澤解釋:“這事多有嫁禍之相,但,朕私下查之,卻見元禧居然……多有逆反之舉,卻是不得不借此,將他圈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