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你走了我大兄可怎么活??! 蕭君澤還在心里盤算怎么安慰馮誕,這位還這么年輕,日子還長,可不要想不開啊。 到時如果能說服…… “君澤!”身后突然人親切地喚他。 蕭君澤轉頭起身,看著一身常服的馮誕,上前給他一個擁抱,這才上下打量:“大兄清減了……” 馮誕眼神有些感慨:“君澤長高了啊,當年初見你時,你只有這么高,如今,卻是比為兄還高出些許了?!?/br> 他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蕭君澤頓時心花怒放,輕咳一聲:“這么些年了,總要長大的?!?/br> “是啊,這轉眼之間,都快十年了,”馮誕輕嘆,他拉著君澤坐下,溫柔道,“君澤啊,你既然已經(jīng)繼位,國中諸事繁多,又怎么能輕易離開國土,就不怕被那蕭衍篡位么?” “當然不怕,”蕭君澤微笑道,“蕭齊建國不過到三十年,就已經(jīng)歷經(jīng)七次叛亂,換了八個皇帝,如果國勢稍定,若是蕭衍再叛,那便是天命不在蕭氏,南朝怕是要另外擁立出一姓王朝了。” 沒辦法,蕭氏一族的遭心事實在太多了,南朝世家大族們已經(jīng)快要遭不住了,有些事情,再一再二就算了,你還再三再四,再五再六,這樣的皇族哪還有存在的必要,還不如當年被他們送走的劉宋一族呢! 這也是蕭君澤也放心離開一段時間的原因,而且蕭衍也是見識過他的能力,后者天生就茍,不是會輕易冒險的人。 馮誕看這個小弟不但沒有一點壓力,還滿臉的興致勃勃,一時無奈:“那你呢,你來北朝,不會就是為了來看陛下病得如何吧?” 終于說到正事了,蕭君澤也沒打算隱瞞,因為后邊他若想搞什么事情,知會一下馮誕,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是最方便的事情,所以,他思量了一下語言:“我這不是聽說陛下病得厲害,就快涼、咳,就快那個了么?” 馮誕頓時面色一黑:“陛下還沒崩呢!” 蕭君澤頓時眨了眨眼,坐到他身邊:“真的么,我以為都是到了密不發(fā)喪時候了呢?!?/br> 馮誕薄怒道:“一派胡言,太子就在洛陽,朝廷又無亂黨,哪需要秘、秘,你這小兒,如此口無遮攔,小心我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蕭君澤伸手攬住大兄的肩膀,安慰道:“大兄別生氣嘛,齊魏兩國是兄弟之國,論起我和元宏也是兄弟,都是兄弟,分什么敬不敬的,我肯定要的了解一番,才好安排心后的事情么。” 馮誕看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蕭君澤伸出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數(shù)道:“元恪繼位的話,盟約要續(xù)不續(xù)得有一個結果吧,我當然是要續(xù)上去?。淮笮帜阍诒背膊话卜€(wěn),我得確定啊;元勰要是回來,不是給元恪添堵么,我和元恪商量個價格,讓他把元勰賣給我,這不過分吧?還有雍州這個事,我不動,他最好也不要動;再說了,你家里朝廷好多蛀蟲,把北邊的運河都要掏空了,我處理幾個殺雞儆猴,通一下商路,是應該吧……” 他總是有那么的借口和理由,這一數(shù)下來,很快十根手指就不夠用了,于是他又扯起馮誕的手指,一個個往下數(shù),什么羊毛長價影響貿(mào)易啦、什么絲路進貢的他想購買啦、什么崔曜辛苦那么久了,得給他提拔一下…… 馮誕被他說得頭昏腦脹,但居然還覺得君澤說得十分有道理,這么多理由,君澤不過來一次,實在是說不過去! “……所以,你都是一片好心的?”馮誕得出結論后,神色甚是復雜。 “肯定是一片好心啊!”蕭君澤總結完后,說得理直氣壯,“如今南北一派安寧,如果陛下還能搶救一下,自然萬事大吉,他在是最好的,但他要不在,我總得留個后路吧,再說,我親自過來,還不能表現(xiàn)誠意么?” 馮誕面露遲疑。 蕭君澤趁熱打鐵:“別想那么多了,陛下在哪里?我?guī)捍蠓騺砹耍弥€熱,試試,不然涼了說什么都沒用了?!?/br> 馮誕不由得露出一絲愧疚之情:“君澤,其實……” 其實陛下已經(jīng)沒事了…… 蕭君澤看馮誕還在遲疑,不由催促道:“你不會還忌諱我的身份吧,反正他都快死了,讓我試試又怎么樣?他的江山還在啊,你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就在這時,屏風之后傳來一個沙啞中帶著一點冷漠的聲音:“那朕是否還要謝過你對我大魏如此關懷?” “……”聽到這熟悉的話,蕭君澤的微笑先是一僵,再看到屏風后的來人,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繼續(xù)說啊。”元宏走得很慢,元勰一臉復雜地在他身邊扶著他,緩緩坐到旁邊,神情似笑非笑,“如此費心勞力地哄騙阿誕,必然是花了不少功夫,不要浪費,朕喜歡聽?!?/br> 浪費個鬼啊! 那一瞬間,蕭君澤感覺一股極致的尷尬從的尾椎骨向上泛起,他的話哄騙人美心善的馮誕自然是足夠了,但對于元宏和元勰來說,這些想法說是司馬昭之心也為過,詐騙家屬被家主發(fā)現(xiàn),這情況可真太讓人難受了。 蕭君澤剛剛把話說得太滿,一時間居然找不到解釋的詞。 要了命了。 好在,蕭君澤心理素質十分過關,作為理虧的一方,他也不好意思拿茶壺砸人,更不好意思拆家耍賴,于是只能可憐兮兮地乖巧坐好,努力往馮誕身后躲:“陛下,陛下你居然沒事,唉,看把我誤會的,都是元勰,他居然不告訴我!” 唉,失策了,太自大了,居然沒有在元勰這里試探清楚就一頭撞了上來,成了傻兔子,好丟人啊。 難受。 元宏倒是怡然自得地把馮誕拉到自己身邊坐著,微笑道:“阿弟何必這么客氣,你我是兄弟之國,也是兄弟,你如此為為兄、為兄的司徒、太子、兄弟著想,朕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多想呢。” 蕭君澤被懟著啞口無言,一時間面紅耳赤。 元宏難得占了上風,還不住口不說,反而火上焦油:“你還說要從元恪處買下彥和,來,講給朕聽聽,這彥和值幾座城啊?” 元勰忍不住嘆息:“皇兄想得太美好了些,以君澤的脾氣,太子殿下怕是還愿意主動送上土地,愿意請君澤幫他解決些家事呢。” 蕭君澤輕咳一聲:“彥和何必妄自匪薄,不看功勞看苦勞,你也是值得、值得一座壽陽城的!” 元宏笑得更真誠了,對元勰道:“聽聽,彥和,你也有擁傾城之資的一日呢?值得名留青史,回頭朕便讓史官記上……” “陛下??!”元勰氣急。 蕭君澤見氣氛終于緩和些許:“陛下既然無事,又何必去揶揄彥和呢,這次聽聞你有恙,彥和和我都是茶飯不思,我千里北上,一路他們都在勸我別來,但咱們相交多年,你怎么能不告訴我呢?” 他倒沒有擔心元宏一開始就是裝病……用這種事來搞事,一不小心就會動搖國本,得不償失。 元宏不會不知道,人心是禁不起試探的。 “君澤啊,”元宏目光淡然地凝視著他,“你不會以為,這事,幾句求饒就能揭過吧?” 蕭君澤輕笑一聲,眉宇間的桀驁與自信卻不再掩藏:“那陛下,你又想怎么做呢?是殺,是放,還是囚?” 他并不擔心,也不害怕,心底反而泛一股火熱與暢快。 好像,事情,終于變得好玩起來了。 第150章 感覺有點不對勁 讓蕭君澤有些意外的是,元宏面對他的質問,并沒有露出什么驚怒的神情,他的神色里有些無奈,又有些的悵然,凝視他數(shù)息后,突然間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那背影似乎有些蕭瑟,帶點落寞,馮誕立刻跟了上去,伸手給他的披上斗篷,兩人相互扶持著,消失在蕭君澤視線里。 元勰沉默了下,也緩緩走了出去。 留下蕭君澤一個人在偏殿里陷入凌亂。 這、這什么情況,是想冷暴力我嗎? 搞沒搞錯,就算我說了你死了老婆弟弟讓我養(yǎng),但我那也是一片好意啊,雖然沒把自己當外人……但難你們就真的把我當外人嗎? 他有些不悅地放下茶碗,微怒道:“我是去當了皇帝,又不是嫁了出去,帝王難道就這點心胸么?” 想著,他更生氣了。 要是元宏趕他走,或者囚禁他,或者是要殺了他,他都能打起精神來,從容應對。 但元宏這么一開擺,反而把他給整不會了。 這,他要怎么處理,去找元恪么? 得了吧,元宏沒事,打元恪有什么用? 打道回府? 那不是白來這么一趟? 思前想后,蕭君澤終于有那么一點點心虛地覺著,是不是元宏那脆弱的心又覺得受傷了? 真是麻煩…… …… 離開皇宮,蕭君澤帶著一肚子不爽利去找到崔曜家里——聽說馮誕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馮家大宅了,他也不想去馮家看他那幾個傻弟弟的臉色。 崔曜一家早就從當年破落的小院里搬出來,雖然他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郡守,相比已經(jīng)成為朱門甲第的崔氏主家差得甚遠,但郡守的俸祿,也足夠他在洛陽城里占據(jù)一處面積不小的院落。 他坐在葡萄架下,看著已經(jīng)成熟的葡萄,無聊地靠在架子上,看著天上掠過的鳥兒。 “你只是看起來自由,但塵世不過是個更大的牢籠罷了,”蕭君澤忍不住自語道,“情意、責任、思想,都是枷鎖,你飛得再高,也掙脫不了?!?/br> 他有些心煩地揉了揉太陽xue,他討厭重感情的元宏,如果他是蕭鸞那種皇帝該多好,那他就不會這樣束手束腳。 “主上,”崔曜端來一碗加了冰塊的酪漿,坐到他對面,點起艾葉香,“既然陛下無恙,你還想做什么呢?” “北魏這邊,發(fā)展得有些慢了?!笔捑凉奢p抿了一口酪漿,“雖然我知急不得,但魏朝,讓我有些失望了,正指著元恪若是繼位的話,掃除一些阻力?!?/br> 這些年,他寄予厚望的襄陽并沒有向北魏做大做強,反而開始在南朝不斷發(fā)展。 原因說來有些可笑,因為元宏崇尚節(jié)儉,對官吏貪污罰得甚重,有一次出門看到宗室元雍府上有一千多仆人,以玻璃打造巨形花房后,生氣地批評了他,并且削減了他的封地。 這種節(jié)儉的風氣,有效地壓制了工業(yè)的蔓延——淺近說,其它的成本高的小作坊銷不出去。 不止如此,元宏還阻止世家們兼并土地,把流民控制得非常好,同時還向襄陽征收重稅,用以賞賜貧者、老人。 “這樣的發(fā)展,健康是健康了,發(fā)展得慢些我也忍了,”蕭君澤輕聲道,“但如今草原不穩(wěn),我擔心他襄陽稅賦去填補安撫六鎮(zhèn)?!?/br> 崔曜遲疑道:“那您的意思是?” “計劃有變,我得重新安排一下?!笔捑凉烧f完后,沉默了一下,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 更煩躁了,蕭君澤拿手在葡萄藤上砸了兩下。 崔曜莫名覺得,要是君澤有尾巴,此刻肯定已經(jīng)在地上啪啪拍地了。 他于是試圖岔開話題:“阿澤,你為什么不立皇后呢?” “我不喜歡女子,你不是知道么?”蕭君澤奇怪地看著他,“你問這事做什么?” 崔曜帶著一點靦腆地起身,少年玉樹臨風,俊美非常,矜貴而溫柔,他轉了一個圈,有些扭捏地道:“你若是不喜歡女子,你看我怎么樣?” 蕭君澤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心腹,我可不會潛規(guī)則屬下,否則,將來公私不分,可是大忌?!?/br> 崔曜神情失落,整個人無精打采地半跪在君澤身邊,清亮的眼神凝視著他:“就算我保證不會感情用事,也不行么?” 他一直仰慕君澤,很久很久了。 蕭君澤搖頭,伸手摸了摸少年的柔軟的頭發(fā):“人心不足,你今天只是想試入幕,明日或許就會想要真愛,后日說不得便想上位了……” 若是斛律明月在這,一般都會大聲說我不會了,但崔曜卻明顯成熟得多,他抱怨道:“當個入幕之賓也不什么大事,主君試試又如何?!?/br> 蕭君澤充耳不聞,他這身子,試試也不會找熟人。 不然的以后分手還要不要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