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蕭君澤笑了起來,不由得起興趣:“你不會是,也想當(dāng)我的入幕之賓了吧?” 元恪一怔,連連搖頭:“豈敢,孤只是想見見父皇口中,那個能將我北魏宗親朝廷,玩于掌心之人,看看你還記不記得那點(diǎn)情份……” “自然是記得,”蕭君澤回憶起從前,“當(dāng)初,我先套路的你哥哥,賴掉了他的錢,你錢我也借過一點(diǎn),后來將河陰鎮(zhèn)交出后,倒也沒管過了,你和你弟弟,我還教過一 陣子數(shù)術(shù),你弟弟倒是能學(xué)得住,你便差了許多,然后你便不愿意過來學(xué)了?!?/br> 元恪沒想到蕭君澤記得那么清楚,不由有些臉紅。 兩人一邊逛著這東宮,一邊敘舊。 元恪則講起了自己知道君澤就是南朝那一直沒抓住的臨海王蕭昭澤,成功并且繼承王位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甚至有些畏懼,因?yàn)榫凉蓭缀跏巧耍W(xué)多才,算無遺策,若是當(dāng)了皇帝,必然是北朝大敵。 “僅此而已么?”蕭君澤好奇地問。 “不然呢?”元恪悠悠道,“這些年,父皇也算摸清了你的脾氣,你最所在意的,從不是一統(tǒng)天下,只是想踐行你的那真知之道,有你在,對我朝未必不是好事……” 蕭君澤笑了出來:“我不信!” 元宏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人,更不可能把他當(dāng)成無害的皇帝,元宏是皇帝,維護(hù)皇朝、維護(hù)社稷,是他的天命與責(zé)任,他豈會如此說。 元恪頓時沉默,他不由地?fù)u頭:“你怎么那么不好騙呢?” 蕭君澤也不想解釋:“差不多了,你倒是說說,來見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元恪輕聲道:“沒什么,不過是想留你在東宮兩日,見識一場大事罷了?!?/br> 蕭君澤好奇道:“是什么大事?” “君澤不如有些耐心,到時便知曉了?!痹∩衩氐氐馈?/br> 蕭君澤搖頭:“我不想留在宮里?!?/br> 他喜歡玩,但也知道,留在宮里短時間還行,時間長了,便是自尋死路,他雖然有底牌,但只能用一次。 “確定么,你不留在宮里,或許會后悔一世。”元恪感嘆道,“你與父皇一般,都是看重感情之人,但慧極必傷,都不會讓自己后悔。” 蕭君澤不由大感驚訝:“你難道還敢對你父親動手,不至于吧,我看你沒這膽量?!?/br> 這宮中,他關(guān)系稍微好點(diǎn)的,便是元宏和馮誕,加個元勰不能再多了,這三個人,只要有元宏在,那絕對是沒有安全之憂的,就算元宏只剩下一口氣,他也能把元恪壓在地上摩擦。 元恪也不接腔,只是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蕭君澤終于來了興致,他盯著元恪,道:“好,那你可不要讓我失望?!?/br>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 既然決定摻和,蕭君澤當(dāng)然也就收起了先前對元恪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 雖然關(guān)系早就淡了,但問題不大,人與人的關(guān)系是最不穩(wěn)定的一種狀態(tài)了,蕭君澤若是愿意,想讓一個人親近他,那真不是問題。 于是他和元恪談起了佛法。 如今的佛法還是一種野蠻生長的狀態(tài),許多佛經(jīng)的翻譯相互沖突,但“輪回”“因果”“緣分”“七苦”之類的概念在中土十分新穎,尤其是其中的哲學(xué)思辨,讓人流連其中。 蕭君澤對佛法所知不深,但后世里,佛教文化早就融入其中,多是流傳極廣的佛家故事詩語,只要時間不長,他便還是元恪眼中“有佛緣”的居士。 在用“是風(fēng)動還是幡動”把元恪問住后,蕭君澤以疲憊為由,去休息了。 元恪看著他離開,眼中思考迅速散去,變得晦暗,忍不住輕笑一聲。 哪需要君澤的刻意接近呢。 一心陰暗的心思,這三年,早在他心中肆意滋長。 那可是南國之主,與北朝平齊,爭霸多年的一國之主啊…… 他的桀驁、美貌、智慧還有危險,都讓他忍不住一次次暢想,征服這樣的人物,會是怎樣的快樂。 第152章 人難勝天 說是在宮中等待,但蕭君澤并不是坐以待斃之輩,他準(zhǔn)備再去見見馮誕。 但是,他的求見請求紛紛石沉大海,按規(guī)矩,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他是見不到馮誕的。 這不合理。 蕭君澤篤定在自己傳信的軟言哀求下,就算心里有氣,馮誕的性子也會來看他一眼,至少會回個話,而不是什么都不做,把他晾在宮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蕭君澤就算再蠢,也知道宮中發(fā)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思考數(shù)息后,決定自己想辦法。 他的辦法就是去宮中太醫(yī)署,見魏知善。 “我要去太醫(yī)院見魏太夫。”蕭君澤突然道。 “身如菩提,心如明鏡……什么?”元恪正聽著君澤和他討論佛法,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兩件事里有什么關(guān)系么?” “我想知道有什么大事,宮中能對你稱上大事的,也就你爹了,你說我該不該去打聽一下?!笔捑凉衫硭?dāng)然道。 元恪忍不住微笑起身:“自是應(yīng)該,國主請?!?/br> 蕭君澤從他身邊走過,卻突然回頭一眼,大有深意地道:“元恪啊,我這身份,是不是讓你很興奮啊?” 元恪捏著佛珠的手指一緊,垂下眼簾:“居然那么明顯么,君澤見諒,畢竟的君臣綱常,讓孤略微介意幾分,不算大事吧?” “當(dāng)然不算,”蕭君澤點(diǎn)頭,“等你繼位,還可以繼續(xù)和吾做兄弟之國的兄弟呢。” 元恪一怔,被對方突然的一句繞得不知如何回答。 蕭君澤試探完畢,已經(jīng)快步離開了。 好在,元恪說是留下他,但卻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去太醫(yī)院見見舊識這事,還是允許的。 另外,元恪那反應(yīng),似乎并沒有放他回南國的意思。 那可就有趣了。 …… 走過的高大宮墻,蕭君澤這次沒要人引領(lǐng),自己去了太醫(yī)署,也沒向誰報備,但來回的路程,卻沒遇到任何阻攔和責(zé)問,這讓他心中越發(fā)不安。 因?yàn)檫@意味著,宮禁已經(jīng)成功移交到元恪手里。 一位帝王還在位時,無論多么疼愛太子,都不會做這種事情,除非像李世民那樣,讓李淵當(dāng)個吉祥物。 可是,他明明先前看元宏,雖然瘦弱,但氣色還是尚好。 轉(zhuǎn)過墻角,穿過宮門,蕭君澤詢問了魏知善下落,又看到那群在墻角里,沒剩下幾個俘虜或者說藥人。 他們被關(guān)在一個個應(yīng)該是臨時做出來的三角木籠里,已經(jīng)餓得趴了下去。 蕭君澤看得很是無語,吩咐左右道:“他們就算有罪,也該吃頓飽飯再上路,去拿些湯餅給他們?!?/br> 兩個醫(yī)官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面前這位是陛下與馮司徒身邊紅人,位高權(quán)重,便去辦了。 蕭君澤則繼續(xù)去到太醫(yī)院的內(nèi)邸,正好看到魏知善正在看著一個藥瓶,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查出一些線索了?”走到魏貴妃身邊,蕭君澤看著她手中的瓷瓶,瓶身上寫著的正是“砒霜”二字。 魏知善看蕭君澤過來了,不由低聲道:“陛下,情況有變,你最好立刻離開?!?/br> “怎么說?”蕭君澤細(xì)問道。 “我似乎已經(jīng)知道徐太醫(yī)配的是什么藥了?!蔽褐茐旱吐曇?,“砒霜此物,雖有劇毒,但若以微量佐以用藥,可以讓人氣血飽滿,面色紅潤,精神振奮,但若說有藥效,就不太可能了?!?/br> 蕭君澤心中一涼,不由驚到:“你是說,元宏的病根本沒有好,甚至已經(jīng)藥石無效了?” 魏知善搖頭道:“我不能確定,徐太醫(yī)口風(fēng)很緊,用砒霜配藥這事也是我在猜測……” “不用猜測了,我已經(jīng)想通了?!笔捑凉赊D(zhuǎn)身就走。 “陛下!”魏知善心中一驚,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你知道了,還不快些離開,這位對你再心善,都是因?yàn)橹浪谀茏屓瞬粫y來,但你過去,說不得他便把你一起帶走了。” 蕭君澤沉默一息,伸手輕輕把魏知善的手扳開:“當(dāng)初利用他們的愛護(hù)起事,無論如何,也是我欠他們情,我需要一個承諾,或者了斷,不然,他會走的不安心?!?/br> 魏知善不以為然:“有幾個皇帝是能走得安心的,大好山河、子嗣年輕、后宮佳麗……這世上,最不安心的就是皇帝,人家豈會缺你這一點(diǎn)恩義?” 蕭君澤堅定地?fù)u頭:“元宏不缺,但我卻需要一個錨,他的選擇,關(guān)系到我能不能心安。” 魏知善也是服了:“陛下啊,你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殺伐果斷,你對你在意的人,都會盡心竭力,從這看,倒與那位陛下有幾分相似——但是,陛下啊,老魏我見多識廣,這世上,先去考驗(yàn)人心的人,無論如何,都是輸家?!?/br> “你什么時候也那么睿智了?”蕭君澤有些驚訝,但隨后搖頭,“我不是去考驗(yàn)人心,我是想試試,能不能把阿誕從漩渦里救出來,這是我答應(yīng)元宏的事情?!?/br> “……你有病,要不然我給你看看?”魏知善難以置信道,“就算是我也能看出來,他最好的出路是什么,這種事你就不該摻和!” 以馮司徒和元宏關(guān)系,他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早點(diǎn)死,否則,繼位的皇帝難道還會愿意頭上有個位至三公的實(shí)權(quán)的男mama么? 蕭君澤聳聳肩:“所以,我只是試試,存之啊,好好保重,我處理完這些小事,再來接你?!?/br> 魏知善忍不住磨了磨牙:“行,你把這個帶著?!?/br> 她塞給蕭君澤一個小瓶:“藥丸你都認(rèn)識,早點(diǎn)過來找我?!?/br> 蕭君澤笑了笑,點(diǎn)頭,向她揮手告別。 …… 離開太醫(yī)署,蕭君澤憑借著記憶,飛快沖向皇帝所在的寢宮。 這次,卻也沒有人攔住他。 蕭君澤一路匆忙,中間只有幾名侍女象征性地攔了一下。 當(dāng)他推開自己經(jīng)常去的那處寢宮時,便聞到其中傳來的輕微藥味。 馮誕坐在榻上,元宏一身單衣,斜枕在他腿上,神情明明是痛苦,面色卻紅潤如常,他捂住胸腹,似乎在忍耐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蕭君澤安靜地在門口等了一會。 過了一會,似乎那股劇痛已經(jīng)過去,馮誕溫和地擦去他額上的汗水,幾乎同時抬頭看他。 蕭君澤涼涼道:“你這是慢性中毒的癥狀,再吃下去,死的時候,不但會腹痛胸痛,還會把舌頭吐出來,十分難看?!?/br> 元宏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在,朕貴為皇帝,必會有人為我整理儀容,不會那么難看的?!?/br> 蕭君澤長嘆一聲:“你至于么?這好好躺著讓人服侍,不至于那么難受?!?/br> 元宏收斂了笑意,淡然道:“君澤啊,你只是年輕,沒有病過,不知道重病之時,種種痛楚,其實(shí)無甚差別,能在死前把未盡之多做幾件,已是幸事了?!?/br> 蕭君澤不悅道:“或許,你能活著等我把知善帶來,能有幾分轉(zhuǎn)機(j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