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蕭君澤同意他們的投奔,但卻沒有要他們想要貢獻的北魏城池——那只是徒增摩擦而已,幾座城池和的得失,還不值得影響他排布的大局。 沒有外敵,北魏才能衰敗得最快。 于是,在十一月時,北魏的白早生等由元勰當初提拔的將領(lǐng)拖家?guī)Э谀蠚w,蕭君澤給了他們一份邊軍的職位,算是安置下來,如他所料,北魏并沒有因為這事追究盟約細則,畢竟元勰的勢力,本就是在清除的范圍里。 但是,與這些消息同時傳來的,還有襄陽崔曜傳來的新消息。 襄陽來的信有很長一疊,里邊有兩個狗子寫得歪歪扭扭的書信,信里反復都是一句話,他們?nèi)缃駥W習成績好,母親、義父都夸獎他,所以爹爹你什么時候來接我們回家,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這信讀得蕭君澤都有點想哭,開始后悔起沒把孩子帶回來了,但他又很快端正了心態(tài),讓狗子們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對他們以后也有好處,對,就是這樣! 然后是賀歡的信,信里當然是說孩子最近的學業(yè),還有自己的學習心得,同時把對阿蕭的崇拜與愛夾雜在各種對知識的討教里,信非常長,蕭君澤估計了一下,怕不是有八千多字。 最后是崔曜和明月的書信,信里都同時提起了一個比較重要的消息。 高肇想要在元恪面前多立些功勞,所以,他私下里,讓人接觸了斛律明月手下的幾位將領(lǐng),以高官厚祿,世家名冊為誘,想要將其策反。 賀歡的身份特殊,他們都是相信的,但其它諸將,如宇文、賀拔兩位將領(lǐng)都有些松動,而真正開始和北朝接觸的,則是,在襄陽軍中極為出眾,能與賀歡一爭長短的將領(lǐng)——秀容部的爾朱榮。 這一位已經(jīng)算是雍州權(quán)貴中,排行前五的人物了,動他,崔曜和斛律明月都需要請教一下蕭君澤的看法。 額…… 蕭君澤看到這封信中內(nèi)容時,險些噴了出來。 爾朱榮?。?/br> 先前他在襄陽看到這位鼎鼎有名的年輕人時,還以為他的人生歷史要改變了,但萬萬沒想到,北魏朝廷居然主動聯(lián)系了這位煞星。 要知道,歷史上,這位爾朱榮可是北魏真正的掘墓人啊,他搞的事情遠比董卓還過分,董卓也就是廢立了皇帝,而爾朱榮是把皇帝、太后、還有整個洛陽的權(quán)貴全推進了黃河里,造成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河陰之變。 而這場大變里,元勰的幾個兒子倒了血霉,一個被立為傀儡皇帝,剩下的都去黃河里喂了魚。 而被迫當了皇帝的元子攸,最后居然在爾朱榮將要廢殺他之前,生生將其誘入宮中反殺,可惜北魏朝廷那時已經(jīng)完全衰敗,他隨后就被爾朱榮的弟弟攻破都城虐殺,尸骨數(shù)十年不許被收斂。 爾朱榮的舊部里,更是出了高歡、宇文泰這樣建立北周北齊的梟雄。 這樣的人物,北魏朝廷居然如今就主動去招納了? 這種事情,蕭君澤光是想想,就為北魏感到頭皮發(fā)麻。 爾朱榮如果真的去了洛陽,以他殘忍陰狠的性子,無論是和高肇,還是將來胡太后,都是能輕松打成一片的,而他的搞事能力,更是歷史論證過的強悍,這樣的人物,在襄陽待著,實在是明珠暗投了。 應(yīng)該發(fā)掘一下才是。 于是,他立刻提筆寫信。 這樣的事情,他當然是要支持的?。?/br> 崔曜和明月你們都想太多了,爾朱榮怎么會是勾結(jié)北朝呢? 他會是我們雍州的內(nèi)應(yīng),主動去洛陽,為我們長期潛伏的,盡可能讓他離開,如果他覺得不舍,送他一些武器也是可以的,反正要為他去洛陽提供足夠的幫助懂么? 其它的事情,不用在意,咱們完全可以給他停薪留職。 對了,其它的將領(lǐng)愿意去洛陽的,也隨意都可以去,不用擔心他帶走雍州的機密,真正的好東西,他們是帶不走,相反,雍州的許多東西,會讓洛陽更加混亂…… 蕭君澤寫完信,眸中露出幾分興奮之色。 看在元勰和元宏的份上,他當然不會動刀兵,但這世上,比的刀槍更厲害的東西,可都太多了。 元恪啊,你想和我比,那代價,你承受得起么? 第247章 歷史車輪 十一月初十,萬里無云,陽光溫暖地灑在天地間。 漢水上的行船依然密集,并未因年關(guān)將至而有絲毫的減少。 一名老漢吆喝著牛車,推著一車厚厚的草被,在牛車慢條斯理地行進中,走上了橫跨大江,連接襄陽與樊城的大橋。 這橋是一直都有,但以前都是木頭做的浮橋,后來因為影響船只通行,被拆除了,隨后便開始修筑石橋。 聽說這橋是由襄陽書院的學子們耗費了三年時間勘探修改,在周圍建立了幾座小橋后,才修筑的,這橋柱和拱券都非常高大,每個橋洞都夠兩丈高、三長丈寬的大船通行,每個橋洞的兩端都有兩個橋洞,看著又輕巧又漂亮。 橋面鋪的都是一根根大條石,平整得像是水面一樣,橋墩兩邊還是尖的,像是船一樣,聽說叫鳳凰石。 這橋修得還特別快,用了什么起吊滑輪,聽說修筑時,還鋪了兩條鐵做的細路,老漢很難想象,是什么貴重的東西,需要用鐵的路來運。 牛車順著大路走上了橋面,橋上站著十來名士卒,正在挨個收過橋費,一人是一塊,一車是十塊,小孩兒不足五十斤的免費。 一個少年生得高大些,剛好五十斤,正哭喪著臉,拖著娘親的手說要一起去趕集,求她帶著一起去啊! 老漢在旁邊交錢經(jīng)過,有些心動地看著那鐵板做的立稱,那可真是個好東西,只要人走上去,便有一個水柱刻度,直接顯示是多重,這東西聽說也是研究院弄出的新東西,以后收糧,也都可以用這個來計量了。 這可比斗好用,那些刻薄的小吏,每次都要把斗裝的滿到有一個尖,那可是不少糧食了! 等過了橋,車下的稻草里猛然冒出一個年輕的腦袋,笑嘻嘻地道:“可真是悶死我了,謝謝羅叔?!?/br> “聽說北邊的碼頭招臨工,你自去吧,要我說,樊城那邊如今招的匠人也不少,你怎么老想過橋,”羅老漢看著少年跳下車來,“橋這邊工錢是高點,但扣了過橋費,也就不剩多少了。” 他抱怨著少年不按著長輩的要求來,又吩咐了帶他回去的時間,這才趕著牛車,去河邊的草市里賣草被。 這是他們一家人在晚稻收割后,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編好的稻草被,曬了好幾日的太陽,蓬松又暖和,他們家的用料扎實,編被的稻草繩都是五根一股呢,就是賣去北邊給那下雪的地方蓋,也足夠了。 他們家的草被編的大,擠一擠,可以蓋住五個人,這寒冬臘月的,只要吃飽了,蓋上草被子,外邊再套一個薄被,就能暖和和的熬過冬天。 老漢尋思著,等家里剩下的兩車草被賣光了,應(yīng)該能得來六百多錢,到時買上半扇豚rou,三斤鹽,要是能在山上尋些上松柏丫,就能熏上,那便是個好豐年了,剩下的錢,再給家里老婆子和小孫兒扯上兩身新衣裳,小女兒要出嫁了,最近市里有特別艷的紅布,要是能穿件紅衫,閨女怕是要高興好幾年。 也不知剩下的錢夠不夠買紅布。 唉,今年的明明是個好收成,交完稅后,剩下的米足夠全家人吃到明年秋收,連稻草都賣了個好價錢,十多年前,這樣的的光景是只能在夢里有的,怎么如今這日子好過了,錢反倒還越來越不夠用了? 前些日子,二媳婦還鬧著,說她娃兒聰明,硬鬧著要送小孩去考書院。 那可是要不少錢呢,大媳婦說今年存下的錢要用來把老房修繕了,再起一間房,給大孫兒娶妻,老三說他想做點小買賣,讓家里再買一頭驢崽…… 真是的,還是以前過窮日子的時候安定和睦,大家干完活,什么都不多想。 羅老漢一邊嫌棄地尋思著,一邊把牛車趕到草市的一個角落,大聲吆喝道:“草被,上好的草被,十錢一床,不重不要錢哩……” …… 另外一邊,從草被里爬出的年輕人正有些忐忑地站在兵營門口,看著那營門前的石鼓。 這是襄陽的精銳營,最基本的入選要求,就是舉起門口重有一百二十斤的石鼓。 他今天已經(jīng)吃飽了飯,又在河邊用石頭練習過,今天一定可以抱起這石鼓來。 然而,就在他上前抱石,發(fā)力舉起那石鼓時,就聽營中一聲爆喝:“一派胡言!我何曾與那高肇有勾結(jié)了,何人污我清白?” 那聲音宛如虎豹,殺氣騰騰,一時間是,嚇得年輕人手都軟了,巨石落下,好險沒砸到自已腳趾,但一時冷汗涔涔,居然沒有力氣再抱一次了。 瞬間,委屈的淚水幾乎要溢出這年輕人的眼眶。 就在這時,便見營中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將領(lǐng)策馬而來,他一身樸素輕甲,高鼻深目,明明長得一張十分好看的臉,卻有狼一樣霸道兇狠的眼神,輕蔑的眸光掃過營門的普通人時,就像在看一只蟲子。 旁邊又有一名年輕將領(lǐng)追了過來:“爾朱兄莫急啊,小弟的話還未說完呢……” 兩人一邊追逐,一邊策馬離開,讓門口的年輕人露出無法抑制的羨慕眼神。 這些人,和他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卻都已經(jīng)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了。 如果他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哪怕給君刺使大人端茶倒水,應(yīng)該能當上一名小吏了吧? …… 襄陽官署之中,爾朱榮正在與崔曜、斛律明月、賀歡等人對峙。 應(yīng)該說是單方面對峙。 “憑什么讓我去朝廷內(nèi)應(yīng)?”爾朱榮皺眉道,“按身份地位,應(yīng)是斛律將軍去才對。” 斛律明月擺手道:“我豈能離開,草原諸位同袍還需要我在襄陽支應(yīng)?!?/br> 賀歡小聲道:“我是奴籍出身,去洛陽,也難以出頭??!” 崔曜道:“就算我去了,他們只要不把襄陽給出去,他們也不會信啊?!?/br> 爾朱榮嘆息道:“兩位長官,我爾朱天寶也是從洛陽跟到襄陽的舊人,不是草原上大字不識的胡酋,這樣的場面話,便不用說給我聽了吧?” 他以前是喜歡斗狠逞兇,但那是草原上生存法則啊,他十幾歲就跟在刺史身邊,雖然是被斛律明月支使著來去,但在襄陽那么多年耳濡目染,當然也看出北魏朝廷如今就是一團爛泥,雖然和高肇有點聯(lián)系,但那也是為了自老家北秀榮部過得好些,多賺高氏的一點錢,但絕對沒有主動往爛泥里趟的意思。 北魏朝廷他又不是沒去過,以前年年都和老爹像大雁一樣,在洛陽和部族間來回,需要上下打點的,前些日子,老爹還寫信給他抱怨,說江陽王元繼那邊的上供費用越來越高,走幽州的路只能賺幾個辛苦錢,想要打點高肇的路子。 不然,就高肇那點錢,他何必收呢,自己在襄陽的工坊賺得不比他們多么? 崔曜看爾朱榮把話說得敞亮,不由微微一笑:“如今,朝廷里宗王勢大,鮮卑門閥看不上高肇,對元恪的命令多有陽奉陰違,如果你愿意前去,必然會被元恪重用,你就真的不心動么?” 爾朱榮哂道:“心動自然是心動,但去了洛陽,那哪里還能有彈藥?到時襄陽兵馬一起,我在朝中擺不開身,到時這天下的功勞,能得幾分?” 斛律明月皺眉道:“說什么話呢,我們什么時候說要造反了?” 這話說得,爾朱榮畢竟還年輕,遠沒有到歷史上大殺四方的年紀,一時間□□沉默了。 崔曜笑道:“好了,你放心,洛陽是天下中樞,離著襄陽又不遠,真到那時候,你在朝中支應(yīng),豈不是當首功,當然,我們也不強求,你不愿意去,我找賀拔岳,宇文顥問問便是?!?/br> “慢!” 爾朱榮見這事好像認真的,并不是什么釣魚執(zhí)法,一時又有些意動,不想讓給他人,畢竟襄陽雖然好,但就是太無趣了些,若是能入朝中,必定可以四處平亂,既能為朝廷立下功勛,在襄陽也算有貢獻,打一份工,收兩份錢,似乎,好像,也不差? 崔曜也不催他,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爾朱榮深吸了一口氣:“那,好好談?wù)劙??!?/br> 這次去洛陽,襄陽肯定要給他補償,以前一些要不到的好東西,這次應(yīng)該也能拿到不少…… …… 崔曜與爾朱榮開始討論細節(jié)了,賀歡也就不便留下,他起身走到后院,院中,兩個孩子正在拿著紙筆,認真地做著作業(yè)。 感覺有人來了,大狗抬起頭,看到是賀歡,漂亮可愛的小臉蛋便重重地嘆了口氣,低頭繼續(xù)寫作業(yè)。 二狗本來看到母親過來有些開心,但看大狗嘆氣低頭,便也學著嘆了口氣,低頭繼續(xù)寫作業(yè)。 賀歡走到他們面前,把二狗抱到腿上,頭湊到大狗身邊:“道歌,今天晚上咱們?nèi)タ匆故泻貌缓茫俊?/br> 大狗轉(zhuǎn)頭看他一眼,低頭一邊寫一邊道:“夜市里有爹爹嗎?” 賀歡搖頭:“爹爹有事,等過幾個月,他就回接你們了。” 大狗幽幽道:“他是不是有新歡了,要給我添弟弟meimei了?你怎么連他的心也拴不?。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