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 第90節(jié)
蕭縝便告辭了,騎著騾子回了蕭家。 男人們都在后院待著,瞧見他身上的弓,老爺子叫拿過來看看。 黃金木不光是顏色漂亮,觸感也溫潤細膩宛如美玉,蕭延接過弓后就舍不得撒手了,對蕭縝道:“二哥,你用那把小的,這把給……” 他沒說完,蕭縝已經將那張大弓搶了回來,轉身走開。 蕭延看向老爺子:“祖父您瞧瞧,二哥這小氣樣?!?/br> 蕭穆:“你自己沒眼力見,怪誰?!?/br> 蕭延哼了哼,拍向蕭涉的肩膀:“明天咱們不打獵了,進山就去找黃金木,回頭咱們哥倆也一人做張黃金弓?!?/br> 蕭涉:“那得去桃花溝那邊找,這邊的山咱們兄弟都快翻遍了,二哥沒發(fā)現(xiàn),肯定是沒有?!?/br> 東院這邊,佟穗正看書呢,桌面上突然被蕭縝擺上來兩張弓。 她只覺得眼前一亮,直接抓起那把屬于她的小一些的弓,從左邊一溜摸到右邊,光滑細膩,一點糙節(jié)都沒有。 佟穗迫不及待地想去外面試一試,問他:“三弟他們在后院嗎?” 蕭縝:“沒看見?!?/br> 佟穗便抓起掛在墻壁上的箭囊,腳步輕快地穿過東院這邊的堂屋,才跨出后門,余光就瞧見老爺子幾個坐在中院那邊,齊刷刷地朝她看來。 蕭延故意起哄:“二嫂這弓真漂亮,哪來的???” 佟穗早已漲紅了一張臉,剛剛跨出來的有多快,這會兒躲得也有多快,回到東廂后直接搭好一箭瞄準愜意坐在炕頭串珠子的男人,臉紅紅的,瞪著一雙眼。 蕭縝:“又沒有外人,臉皮怎么還這么薄?!?/br> 佟穗收了箭,背對他道:“以后再也不信你的話了。” 蕭縝:“我數了,這些珠子能做四串手串,正好岳母舅母你跟表妹一人一串?!?/br> 佟穗聽了,回頭看眼那些漂亮圓潤的木珠,問:“祖父他們也見到這匣珠子了?” 蕭縝抬眸看她:“我又不傻。” 佟穗就笑了。 蕭縝只串了一串,拉起她的手,套到她的手腕上。 佟穗端詳片刻,質疑道:“真有年輕姑娘戴這種嗎?我好像只瞧見上了年紀的長輩們愛戴這個?!?/br> 蕭縝:“那就留著,等你成了老太太再戴?!?/br> 佟穗:“……” 第084章 佟穗把送剩下的黃金木珠子串成了三串, 每串都試著戴了戴,松緊剛剛好。 這是難得的好木料,想到自家娘幾個都有一串, 以后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一起拿出來戴上, 還挺有意義的。 蕭縝:“趁著還沒秋收, 明天就回趟桃花溝吧?!?/br> 佟穗點點頭。 翌日吃過早飯, 佟穗回房換身適合走親戚的衣裳, 把三串手串貼身收好, 再跟著蕭縝去了后院。 蕭縝正在解騾子的繩子, 佟穗在旁邊看著, 冷不丁后院墻外突然響起一連串不堪入耳又怒到極點的叫罵。 忽略掉那幾句罵爹罵娘, 竟是那片苞谷地的主人家來了, 發(fā)現(xiàn)殘留的一半苞谷居然被人偷掰了十幾棵上的嫩棒子。 罵聲將蕭家眾人都引到了后院,蕭穆帶頭走了出去。 丟苞谷的村民姓羅, 是個五十多歲的干瘦漢子,以前碰面, 蕭縝幾兄弟都喊他羅叔。 瞧見蕭穆, 羅叔繼續(xù)朝著北面這一排別人家的院子罵了幾聲, 才紅著眼眶走過來訴苦:“蕭千戶您瞧瞧, 我這苞谷本來就沒剩多少了, 誰家挨千刀的還來偷掰,都是一個村的,自家又不是沒種, 非要把我們逼上絕路嗎!” 蕭穆看著那些被掰空的苞谷桿,皺眉道:“昨傍晚我過來關門, 那一片還好好的,準是半夜來的人。” 蕭家?guī)讉€爺們的耳朵都好使, 但也只限于有賊人翻墻跳到地上能驚動他們,如果只是悄悄地繞過蕭家來這邊地里偷掰玉米,大半夜的,熟睡的男人們也很難察覺。 地邊都是土路,平時人來人往,憑腳印也看不出什么。 羅叔相信蕭家不會偷他的苞谷,但這一排其他幾家都是他懷疑的對象,挨家挨戶地罵了一遍。有的人家忍了,有的人家沒當賊不愿意受這窩囊氣,隔著墻頭罵了回來,羅叔本來就在氣頭上,抄起地上的石頭就要往里扔,被蕭穆及時攔下。 羅叔:“我要去找里正,咱村里既然鬧了賊,他就不可能光偷我這一家,只要里正帶頭搜門戶,我不信找不出來那些棒骨頭,有本事他們把棒骨頭也嚼了!” 這人罵罵咧咧地奔著孫家去了。 賀氏看完熱鬧,對著羅家的苞谷地也罵了一陣,罵偷苞谷的人家將來生孩子沒屁眼。 蕭玉蟬著急道:“祖父,羅家的地挨著村子都被偷了,咱們家的?” 蕭穆使喚蕭延、蕭涉:“你們趕緊騎上騾子去看看。” 現(xiàn)在的嫩苞谷掰了也只能解幾頓飯的饞,真正的大賊都會等苞谷熟透了再來偷,就怕遇到那種混不吝,嫩苞谷也成片成片地摘。 蕭延、蕭涉騎上騾子就沖出去了。 佟穗悄悄扯扯蕭縝的袖子,朝他遞個眼色,手串什么時候送都行,眼下這節(jié)骨眼還是別出遠門了。 蕭縝自然也知曉輕重。 騾子跑得快,蕭延、蕭涉很快就回來了,臉色一個賽一個地青,竟是蕭家的苞谷也被人掰了外圍一大片。 蕭延:“至少百十來棵,一棵上按兩根棒子算,那賊偷了有兩百根,一家五口一頓吃十根管飽,也夠他們吃六七天了,可真會省糧食,我cao他……” 瞥見站在嫂子們身邊的林凝芳,蕭延及時將那難聽的罵人話給咽了回去。 蕭涉替三哥罵了出來:“cao他賊娘的,別讓我抓到,抓到我把他串苞谷桿子上去!” 蕭穆:“行了,罵人有啥用,最近別打獵了,白天都去地邊守著,我去趟孫家?!?/br> 蕭玉蟬也要去,挽住佟穗的胳膊將她拉上了。 一行人來到孫家,發(fā)現(xiàn)孫家院里院外聚了不少村民,都是家里苞谷被偷的,有人已經懷疑起那些流民新戶,被懷疑的流民新戶不愛聽,彼此對罵起來,各種污言穢語,隨時都可能動手干架。 因為丟的苞谷實在太多,孫興海叫上孫緯與幾個孫氏子侄,真的挨家挨戶搜羅起來。 只是不知道賊是外村來的,還是賊藏苞谷的本事太高超,孫興海等人從村南一排排搜到村北,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的人家擺著幾根嫩苞谷,解釋說從自家地里掰的,那么三五根,確實也說得過去。 一無所獲,孫興海將全村人都叫到水塘邊,沒別的辦法,從今天開始繼續(xù)安排青壯巡村巡地。 然而一樣的差事,這次村民們的興致卻不高。 一個漢子蹲在地上,一臉麻木:“巡個啥啊,守住了后面也要交給官府,辛辛苦苦種一年地自家只能撈到一成,不夠折騰的。” 這是把家里的地全種苞谷了,被那場大風與官府賦稅壓得看不到出路。 村里很多人家種的都是苞谷,或是再種些同樣產量大的紅薯,花生是拿來打油的,不是那么必須。 孫興海與蕭穆對個眼色,拔高聲音道:“咱們巡邏,至少能保住地里的糧食,能在官府來收稅的時候有糧食交上去,不巡邏,莊稼都被賊偷了,他們省了口糧更能應付官府了,你們卻拿不出來,回頭只能把家底都賠進去把男人送去服苦役,這樣就甘心了?” 誰會甘心? 到底是自己的東西,哪怕糟蹋了也比被賊偷了強。 孫興海:“大家都睜大眼睛,只要咱們抓到一個賊,就認定先前的苞谷都是他家偷的,到時候咱們把他家里值錢的東西都分了,再把人趕出去,有我做主,他就是鬧到官府咱們也不怕?!?/br> 里正協(xié)助官府治理村務,只要能夠服眾,官府基本不會干涉里正的解決手段。 孫興海這話一出,村人們紛紛支持,被賊偷的那些人家有了念想,心氣又起來了,男人們依次來大碾盤這邊排隊,等著登記輪值。 鑒于苞谷桿太高,賊人躲在地里很難被發(fā)現(xiàn),這次靈水村出動了更多的青壯,先是安排八人守在東南西北四條進村的道口,警惕外村人偷偷摸過來,再是湊了八匹騾馬給青壯們使用,依然是每人持著一桿木頭槍。 孫緯還特意帶人去遠近的村子威脅了一番,揚言只要有人去靈水村偷東西被抓,他便帶人過來抄家。 如果把大小村落比成人的話,靈水村便是這一帶塊兒頭僅次于長平鎮(zhèn)的壯漢,孫家這般挑釁,其他村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除了畏懼,其他村子也抄起了靈水村的做法,組織各村的青壯看守莊稼,奈何各個村子的情況不同,里正的威懾力也不一樣,并不是每個村子的巡邏都有靈水村的這般管用。 就在村民們都憂心自家莊稼的時候,蕭縝趕著騾車去了鎮(zhèn)上,拉回來一架秋千。 秋千在騾車上平放著,賀氏乍一看沒認出來,好奇問:“老二,這啥玩意?留著摔花生的?” 蕭縝把東西搬到地上,道:“給綿綿耀哥兒玩的?!?/br> 賀氏認出秋千架,猛地記起家里三個小媳婦特意跑去河邊蕩過秋千,立馬嘖嘖起來:“疼媳婦就媳婦,拿孩子們說什么事,打這么一個架子花多少錢?哎,別怪二嬸嘮叨,現(xiàn)在家里啥條件,你想對阿滿好,給她買吃的買衣裳都算錢花在了實處,這玩意……你們男人啊,就是不會過日子?!?/br> 蕭縝任她說,突然沖著西院前頭喊蕭延。 蕭延昨晚才守過夜,正在屋里補覺,聽見二哥喊他,一邊往身上披外衫一邊困倦地走過來:“啥事?” 蕭縝:“跟我把這個搬到東邊去,裝好?!?/br> 蕭延盯著秋千架看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了,裝好了,可以給媳婦用! 他一樂,沒顧得去看老娘的臉色,佩服兄長道:“還是二哥心細,怪不得把二嫂哄得對你那么好?!?/br> 蕭縝瞥他一眼:“我給孩子們打的?!?/br> 蕭延才不信。 佟穗、柳初、蕭玉蟬聽到動靜也都來了后院,見兄弟倆聯(lián)手在那搭秋千架子,佟穗耳根發(fā)熱,蕭玉蟬則直接守在哥哥們身邊,秋千一搭好,她先坐上去晃了起來,又高興又拈酸地瞟著兩個哥哥道:“我給你們當了二十多年的meimei,你們都沒想過給我搭個秋千玩,嫂子們一進門便有了,你們自己說說,過分不過分。” 蕭延指著墻邊道:“你小時候咱們家后院還長著樹,沒少綁繩子蕩秋千,后來樹砍了,你也長大了,誰知道你還喜歡玩這個?!?/br> 蕭玉蟬哼了哼,使喚他:“給我推兩把。” 蕭延:“行啊,正好試試這架子結不結實?!?/br> 蕭玉蟬:“……” 賀氏見自家閨女也喜歡玩,便沒再說什么。 佟穗先回了東廂,等了一會兒,蕭縝端著一盆水進來了。 佟穗看著他彎腰洗手,小聲道:“浪費錢買那個做什么,還不如給家里買rou買蛋,一家人都吃點好的。” 蕭縝:“rou吃完就沒了,汪師傅打的秋千結實,夠你們大小姑娘玩上好幾年。” 佟穗:“家里人來人往,我可不好意思去玩。” 蕭縝:“那就當我特意給玉蟬買的,她高興也值了?!?/br> 佟穗:“……” 后半晌天涼快了一些,男人們要么出去了要么在屋里待著,佟穗三妯娌又來后院練箭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