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他似乎沒有她心中那般風(fēng)清月朗。 真正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裝作看不出她是女孩兒,任由她一次次登門與他往來。 另一頭,紀云彤已經(jīng)在回城的路上了。 馬車上只剩主仆二人,綠綺忍不住問紀云彤:“姑娘,你真的只是想和柳公子交朋友嗎?” 紀云彤挑眉:“不然呢?” 綠綺道:“我怕姑娘你喜歡上他……” 紀云彤道:“有什么好怕的,”她一臉自然地說出這段時間的考察結(jié)果,“他也是不錯的夫婿人選,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家里的事都能由自己說了算。而且他才學(xué)很不錯,我估摸著比大哥要強一點,以后下場應(yīng)試考個功名并不難?!?/br> 當(dāng)然了,最重要的是柳文安長得挺符合她的喜好,手還很好看。 綠綺聽后就放心了。 倒不是她被紀云彤列舉的條件輕易說服,而是她們家姑娘那語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買貓買狗貨比三家。 壓根沒有墮入愛河的跡象。 第4章 紀云彤回到家,正好紀母那邊派人來了,是個慈眉善目的嬤嬤。 只是這位嬤嬤說起話來雖然溫和,語氣里的意思卻很明顯:“夫人怕姑娘年紀小,做事不周全,讓我過來幫姑娘的忙。” 紀云彤笑了。 以前她都不太接觸同齡人的圈子,一心為日后嫁到顧家做準(zhǔn)備。所以前年父母守完孝離開的時候,她主動攬過了為父親那些故交走年禮的活,一來為了擴大婚后能接觸的交際圈,二來也可以提前拿這些事練練手。 紀云彤自忖自己過去兩年沒出什么差錯,更沒貪昧家里什么東西,年禮置辦得各家都挺滿意。 結(jié)果母親派個嬤嬤來“幫”她,直接就說她年紀小,做事不周全。 紀云彤對旁邊的青羅說道:“你去把前兩年的禮單拿來,讓嬤嬤拿著當(dāng)參考?!彼愿劳炅?,才轉(zhuǎn)頭看向紀母派來的嬤嬤,面帶柔和的淺笑,“我這段時間身體不太舒坦,正巧擔(dān)心辦不好這件事。劉嬤嬤你來得正好,你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做事肯定周全,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劉嬤嬤一愣,沒想到紀云彤會直接撂擔(dān)子不干。 她確實是紀母派來敲打紀云彤的。 紀云彤這兩年要了不少錢說是要幫家里走年禮,那么小一姑娘拿著那么多錢哪可能忍住不亂花? 今年紀云彤再來信說起此事,紀母就留了個心眼,把身邊的劉嬤嬤派出來讓她盯著紀云彤籌備年禮。 正氣惱著,青羅已經(jīng)拿著往年的禮單撩起門簾進來了。 二房這邊只有紀云彤在住,算是紀云彤的私人地盤,她身邊的人都是她親自挑選、親自調(diào)/教的,事事以她的意愿為先。青羅不愛出門,平時幫紀云彤打理著府中諸事,做起事來相當(dāng)利落。 都是體面人家,往來的年禮都是有詳細單子的。就算劉嬤嬤不想動腦子也可以參考前兩年的禮單去辦,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紀云彤最近都在考慮退婚以后的事,確實沒什么心思去辦這件事,所以很干脆地把事情放了手,隨劉嬤嬤自己忙活去。 “二房這邊的人你隨便支使,她們辦事都是很踏實的,不會偷jian?;??!奔o云彤冷淡地道,“沒什么事的話不用來請示我,嬤嬤自己拿主意就好。” 說完后,紀云彤就回了自己的住處,不再搭理遠道而來的劉嬤嬤。 劉嬤嬤拿著禮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道難怪夫人不喜歡這個女兒,哪家女兒氣性這么大? 才回到家就遇到這么掃興的事,紀云彤有些郁悶。 她命人把自己從莊子上收拾回來的東西抬到書房,把里頭那些精巧的竹器取出來逐一擺上,最后把柳文安給她編的燈籠懸在了書桌邊。 一通忙碌下來,紀云彤心情好多了。她不是別人喜歡的女兒,不是別人喜歡的未婚妻,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她很喜歡她自己。只要她用心去找,想來也會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侶,沒必要非要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紀云彤倚在軟榻上拿起本閑書隨手翻著,就聽綠綺跑進來說顧家那邊來人了。 “領(lǐng)進來吧?!奔o云彤懶得動彈,倚在那里隨口吩咐。 來的是個小丫鬟,長著一雙烏眼睛,口齒相當(dāng)伶俐:“紀姑娘,各家的掌柜眼下都在府上,公子讓你過去挑點自己喜歡的東西?!?/br> 紀云彤還沒回應(yīng),那小丫鬟又笑盈盈地說:“姚姑娘已經(jīng)在選了,紀姑娘再不過去可就選不上好的了。” 紀云彤本來不準(zhǔn)備去的,聞言樂得笑了,按住要罵人的綠綺說道:“走,我們?nèi)タ纯从惺裁春脰|西?!?/br> 綠綺狠狠瞪了那小丫鬟一眼。 紀云彤面上倒是挺平靜,正好她還沒來得及沐浴更衣,馬車也還在府上候著,去一趟顧家不算麻煩。 紀云彤對顧家熟悉得很,不需要人領(lǐng)路就徑直找到了顧元奉幾人。 仔細一看,好幾家店鋪的掌柜都在,還領(lǐng)著不少捧著時新款式供客人挑選的伙計。 紀云彤邁步入內(nèi),大部分伙計都晃了晃神,只覺這姑娘眉目如畫、燦若驕陽。 剛才他們都暗自覺得那姚姑娘氣質(zhì)絕佳,雖不是什么艷麗的相貌,卻叫人見之難忘。現(xiàn)在一看,什么氣質(zhì)恐怕都壓不過這樣一張臉。 紀云彤徑直走到顧元奉面前,指著那個小丫鬟問他:“是你讓她來給我傳話的?” 顧元奉見紀云彤語氣不對,皺著眉頭問:“是我讓她去的,怎么了?” 啪! 紀云彤揚手往顧元奉臉上扇了一巴掌,沒留半點力。 周頌和姚玉盈都被紀云彤的舉動震住了,他們是以同好的名義和顧元奉結(jié)交的,可平時明里暗里也都捧著顧元奉。 紀云彤怎么敢打他! 紀云彤打完人,頓覺神清氣爽。她迅速退后了幾步,省得顧元奉還手,她對彼此的體力差距還是心里有數(shù)的,很清楚自己這次能得手完全是打顧元奉一個措手不及。 底下的人都是聽命行事,她不跟她們計較。 直接找顧元奉算賬就好。 紀云彤看向那已經(jīng)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的小丫鬟,只覺和這些人多待一會都覺得惡心。 他不滿意婚事說一聲就可以了,她在家又不受寵,父母不可能為了她得罪顧家。他本來就想選誰選誰、愛娶誰娶誰,閑著沒事派個丫鬟來作踐她做什么? 紀云彤大步邁出門外。 一陣寒風(fēng)迎面吹來,紀云彤覺得有點冷。 路上遇到建陽長公主身邊的楊嬤嬤,對方見了她后迎了上來,笑道:“殿下剛才還念叨著姑娘,姑娘不去見見殿下嗎?” 紀云彤微微一頓。 她雖然有許多觀念都和建陽長公主不同,但她確實是個很好的長輩,她對誰都好得很,每逢年景不好還設(shè)棚施粥,設(shè)立的義莊更是常年收留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建陽長公主對她這個準(zhǔn)兒媳當(dāng)然也很好,要不然以前她也不會總覺得建陽長公主被別人占了便宜。 只是若是換個人給她當(dāng)準(zhǔn)兒媳,建陽長公主的態(tài)度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變,還是會對對方好得不得了。 她僥幸占了這個身份十幾年,所以才僥幸占了這份好十幾年罷了。 沒什么好舍不得的。 “不去了,您代我向她問個好?!?/br> 紀云彤沒有多做停留,邁步往大門方向走去。 楊嬤嬤微愣,見前頭傳來丫鬟的哭泣聲,忙過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還沒進門她就看到顧元奉正用小廝遞過去的毛巾敷著臉,都快過年了,出去見人的機會太多,他不能頂著張腫臉出門。 周頌兩人見勢不妙,都找了個由頭告退。 那些掌柜和伙計也都不敢多留,生怕觸了顧元奉霉頭。 這些往外走的人正好和循聲而至的楊嬤嬤撞了個正著。 瞧見這架勢,楊嬤嬤大致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聽說上次顧元奉一擲千金為這個姚玉盈買了把古琴,紀云彤知道后就和顧元奉吵了一架。 那點錢對顧家來說雖然不多,但顧元奉一個有婚約在身的人在外面高調(diào)砸錢討別的女人歡心確實不像樣。 楊嬤嬤客氣地朝周頌等人笑了笑,邁步入內(nèi)問顧元奉:“郎君這是怎么了?” 顧元奉氣道:“我怎么知道?紀云彤那家伙過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以前紀云彤就挺不講道理的,但也沒有動過手,誰知她這次上來就打他。 楊嬤嬤道:“姑娘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彼聪蚬蛟诘厣相ㄆ男⊙诀?,“這又是怎么回事?” 楊嬤嬤過去幫著建陽長公主把顧元奉帶大,在顧元奉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 顧元奉聽她這么一問,也想起剛才紀云彤也不是一進門就動手打人,而是先問是不是他派的人。 顧元奉面色不善地看向那小丫鬟。 他這個挨打的人都沒說什么,她就又是哭又是跪! 楊嬤嬤道:“我把她帶下去問清楚再來回稟郎君?!?/br> 建陽長公主性情柔軟,當(dāng)今陛下便給她指派了兩個能頂事的嬤嬤。 楊嬤嬤就是其中之一,她很容易就撬開了小丫鬟的嘴。 原來這小丫鬟撞見過顧元奉與紀云彤上個月那場爭吵,便覺得紀云彤可能當(dāng)不了顧家未來女主人了,所以傳話時才敢那樣奚落紀云彤。 真就是拿著主家的工錢,還想著作主家的主。 建陽長公主出了名的待下人仁厚,只要不犯錯每個月都能拿到不菲的月錢。 尋常丫鬟在府上干個兩三年,不僅能攢出豐厚的嫁妝,嫁人時還格外吃香——誰不知道顧家家風(fēng)清正,駙馬和公主一直很恩愛,顧元奉這根獨苗也不是什么風(fēng)流浪蕩子(可惜最近因為一擲千金的事風(fēng)評略有下滑)。 楊嬤嬤做主把丫鬟解雇了,以后永不聘用。 小丫鬟沒想到自己會直接丟了這份好差使,當(dāng)場又跪了下去想求楊嬤嬤饒過自己這一回。 楊嬤嬤不吃這一套,直接叫人把她攆出府去。 這么有“主見”的丫鬟,誰敢用喲! 這次還只是讓自己人之間起了嫌隙,下次焉知她會不會在哪個貴客面前自作主張? 楊嬤嬤又去見顧元奉。 她建議顧元奉去哄哄自己的未婚妻。 顧元奉難以置信:“她打了我,還要我去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