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po1⒏homes)
她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疼痛,如何能念得下去?只覺眼眶中似有熱流汩汩而下,也不知是淚是血。 可那聲音顯然是不肯放過她的。 “若你不肯,那便是無用——無用之人,便是廢物、廢物……”說著也不知它怎么動作,她立刻覺出自己身體不受控制,重新踉踉蹌蹌向前走去。 她被駭?shù)脪暝饋?,再也顧不上疼痛,顫抖著聲音,含混地繼續(xù)念了下去。 而每當(dāng)她念出一句,便覺得似面上似有一器官被什么銳物直接削去,先是眼,后是鼻,隨即是口舌,而在她連耳朵都已失去時,終于聽到那物在她腦中咕嘟作響,仿佛古怪的笑意。 它的聲音直接堵住了她耳部的空洞,成了她此刻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可、可——五感已失,七竅皆無,如今便可徹底開了你身上那靈竅!去!” 隨著那一聲落下,先前不過是游走在血管靜脈中的冰涼便如同無數(shù)根針突然炸開。她的身體像是于瞬間被開了千百個口子,同她面上的五官一般透著絲絲的涼意。 開始她還有些恍惚,只痛苦得不住呻吟,可很快她便覺出那根本不是什么“涼意”,而是有什么正從這無數(shù)空xue之中往外流去,并且那東西亦非血液,而是蘊(yùn)藏在身軀之中的、更為緊要之物,若真的流逝趕緊,那她…… 身上雖然是切膚之疼,可也讓她保持住了清醒。 原本存在于意識之中的、最為關(guān)鍵的那一點靈醒更是于此刻變得清晰無比,很快就找到了此間關(guān)鍵: ——是靈竅,還有靈力。 那物不僅借著口訣強(qiáng)行斷了她的五感,逼她啟了那“辟谷”與“伐髓”之境中的心眼與內(nèi)視,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她全身上下的靈竅也都開了。 她身體中本就沒又多少靈氣,而在過去那一點有限的修行中,她了解到,這但凡是天生地養(yǎng)之物,體中自有天然孕育的一股靈氣生機(jī),只是凡物多不開竅,這股子生機(jī)便有枯榮之期,生死之限。而修仙之人則可以通過同靈脈,開靈竅,與那游蕩在天地之中的靈氣交融匯通,由此才有長生一說。 而如今她被迫開了竅,卻不得靈氣吸收融通的法門,若長此下去,要不了幾刻便會靈氣盡喪,生機(jī)枯竭。 她心下惶恐,心道自己何曾學(xué)過那收納靈氣的法門?那物倒好像也知道,很快又傳授了她一篇真正的口訣。然而不知怎么,那口訣卻不似先前那般可以直入她心頭。 而那怪物顯然也覺出了不對來:“奇哉、怪哉!你這娃娃竟是早有功法在身?這般資質(zhì)、這般人才,如何能修成這般廢物?” 洛水卻未注意它言語中嫌惡,反倒被它一點,忽然心頭敞亮。 然而浮上心頭的,卻不是曾經(jīng)那段仿佛是誰反復(fù)傳授與她的口訣,而是經(jīng)由運行那“生香”口訣之后,已經(jīng)由身體記住的靈力運轉(zhuǎn): ——織念生香,以香動欲,由欲合情,情合則滿。 所謂織香的步驟中,亦藏了靈氣運轉(zhuǎn)之理:先是自念而生,隨即隨欲入心,再有心間直下丹田,最后再經(jīng)由那最敏感之處,將那外來的靈氣納入體中。 這一念乍起,原本亂竄的靈氣立刻停止了外溢出,很快便隨著她的意思沿那靈脈運轉(zhuǎn)起來,而因她腹中空虛,身體便如一個空了的容器一般,開始源源不絕地往里面吸納靈氣。 她原本空虛的胸腹之所立刻充盈起來,而靈氣依舊在源源不斷地涌入,便如溪流匯聚一般,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她體中的脈絡(luò),將那原本滯澀之處皆一一疏通。 她初始還覺著有些疼痛,但很快就覺出了暢快來。而當(dāng)她引著那靈氣在體內(nèi)運行了七七四十九個周天之時,忽聞耳邊一聲斷喝:“成了!” 她心頭巨震,接著便覺背部受了重重一掌,不由睜眼痛呼,而映入眼簾的正是大張的血口。 她本沉浸于從未見過的景象之中,突然見此倒也來不及害怕,只憑本能就抄起了身邊的“劍”,想也不想就朝那大口送去—— “唔!” 那怪物被她擊得后退一步,“嘶——”地痛呼出聲,聽著卻像是人聲。 她想也不想,收手就要再刺,然而剛送出去,卻發(fā)現(xiàn)手中不見了利劍,下一秒,便是手腕被緊緊攥住了。 她下意識地往后躲去,張嘴要喊,然而不防對面的動作更快,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呼吸一窒,只覺得這被攥緊的感覺無比真實,前所未有的驚恐淹沒了她,她毫不客氣地朝捂著她的手狠狠咬去——只一下,就是滿嘴的鐵銹味。 對方立即想要甩開她,可她卻沒有松口的意思,咬得愈發(fā)緊了,只仿佛恨不能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rou來。 雙方較勁許久,終于聽到一聲咬牙切齒的悶哼:“松、口!” 這一次終于清楚了,竟然真的是人聲,連口中咬著的東西,亦沒有太奇怪的味道。 她徹底愣住。 見她還不松口,對方似乎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卻沒能成功,只壓低聲音罵她:“你屬狗的么?我本來擔(dān)……唔、我本來怕你多想,特地回來看你,你倒好,不僅睡死了過去,還直接被夢給魘住了——你看清楚,我到底是……” 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住,聲音亦拔高了幾分:“你突破了?不、等等……你這是直接破了‘辟谷’,進(jìn)入‘伐髓’之境了?這簡直是……” 他說著說著,便流露出了仿佛做夢一般的語氣。 而不僅是他覺得像是在做夢,洛水亦感覺不真實極了。 此刻她身體輕盈,靈氣充實,連五感亦較從前敏銳了許多——她能清楚看清面前人臉上的每一絲情緒變化,亦能聽到遠(yuǎn)處竹露滴落的輕響,甚至還能在雜亂無序的香氣之中,分辨出隔壁院中紅珊親手浸泡的茶葉青澀之氣…… 她突破了,不僅突破了,還連破兩境。 她本應(yīng)當(dāng)十分高興的,她事實上也確實是喜悅的,因為身體最本真的感受騙不了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場夢境太過驚怖,亦或是她突破得太快,她依舊感覺到了隱隱約約的“疼痛”,不僅僅是身體發(fā)膚之疼,而是某種更加隱秘的疼痛。她無法描述,只隱隱約約有些感觸—— 就好像在突破之前,這世界對她來說混沌而模糊,她自可裝作無知無覺,只求個順心遂意。 可當(dāng)那突破之刻終于來臨,層層迭迭的霧瘴散去,這個世界,這個妖魔、仙人、凡人混居的世界,曾經(jīng)于她很難完全理解的世界,就突然變得清晰無比,纖毫畢現(xiàn)地呈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不僅如此,原先游蕩在此世天地間的靈氣正隨著她體內(nèi)運轉(zhuǎn)的功法,將她與這個世界嚴(yán)絲合縫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于是她從未有那一刻像這樣清晰地感知到—— 她好像“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了。 她就這樣怔怔地站著,直到面前的人喊她。 她只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沒聽清楚他在說些什么。直到面前的人終于完全失了平日瀟灑親切的風(fēng)度,十分煩躁那般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粗聲粗氣地問她: “你……說清楚!明明是我被你……如何你先哭了?” ……哭? 她先是一愣,下意識地抬手,待得指尖沾到臉頰,才發(fā)現(xiàn)面上不知何時早已是冰涼一片。 “所以你到底哭什么???”他問。 她想了想,卻是答不上來,只因她也不知道答案,更不知為何那淚水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面前的人手忙腳亂,似乎是苦惱剛才是否按疼了她,又像是真的討厭見著人流淚的模樣。 她本該像往日那般,露出點什么嬌憨的、泣中帶笑的表情,再道一句“抱歉,還請大師兄放心”,可最終她還是什么也沒能做,也什么都說不出來。 面前的人等了又等,最后似乎終于忍無可忍,胡亂用袖子給她擦了擦臉,再一把將她粗魯摟過,不怎么溫柔地拍了她后背兩下,壓低聲音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只是噩夢而已?!?/br> 說完他又嘟囔了一聲,似是在抱怨她到底有什么可哭的。 她閉眼,許久也不說話。 就在他以為她又睡著之時,忽然聽得她喃喃低語,仿佛夢囈一般,若非他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差點便要漏了過去。 她說:“沒什么,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免費精彩在線:「po1⒏ho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