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什么
青言猛地睜眼,終于清醒了過來。 此刻他身下脹痛難當(dāng),所幸因為伏臥的緣故,并未完全顯露出丑態(tài)。只是方才春夢之際顯然是鬧出了些動靜,不然也不至于將青俊吵醒。 只是還未等他想清楚該找何借口,便聽青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嘟囔道:“還嫌我鬧騰——你還不是又是撓地又是流口水的……” 青言沉默了一瞬,低頭,果然見到掌下被刮出了淺淺的凹痕,方才枕著腦袋的鱗爪處亦是濕漉漉的。 他只覺得頭疼: 莫非真是因為早些有了同心之人的錯覺?如何這春夢做了一場又一場?甚至對象還是只見過一面的聞朝弟子…… 他這邊心緒復(fù)雜,所幸青俊沒再多說些什么,只翻了個身又呼嚕睡去,睡夢中大約是覺得父親身上暖和,不由地要朝他懷中窩去。 可此刻青言身上不變,心下煩亂,哪能讓它如意?不由便向后縮了縮,躲開了兒子難得的依偎。 青俊尋求溫暖不成,只不依不饒繼續(xù)往青言懷里賴,后者自然不肯。如此兩次叁番,它終于不耐地瞪大了眼睛,卻只見到父親甩尾而去的身影。 “……什么呀。”迷迷糊糊中,青俊只覺得莫名其妙——近期難道不是它父親千方百計求它回家么?怎么剛到了家又開始嫌棄它了? 它只得重新窩上父親剛才睡過的地方,暖烘烘的,還有一絲好聞的味道——真的好聞,就像是花瓣上的露水,淡淡的,莫名還有些熟悉。 至于為什么熟悉,它實在是太困了,才懶得去想。 …… 青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醒來之后就再也睡不著了。 好不容易壓下了身下的躁動,第一時間便是去后山入口的溪邊,找到昨天白日里那個女孩坐過的青石。 上面干干凈凈地落了層雪,什么也沒有。 它只覺心緒復(fù)雜,品不出是放松多些抑或是失望多些。 它在石頭前徘徊許久,不知怎么,腦子里就閃過了昨日那抹端坐在巨石上的纖細(xì)身形。 ——不可。 它甩了甩頭。 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聞朝的那個徒兒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夢中人。既無同心之契,如何能獨(dú)自起相思之意? 這樣想著,它轉(zhuǎn)身要走。 ——……可萬一呢? 它轉(zhuǎn)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那塊石頭上,想了想,最終還是伸出爪去,拂落上面的雪,低頭欲湊近嗅上一嗅。 只是它這廂剛剛垂首,便聽得遠(yuǎn)處傳來了些動靜。 它立刻抬眼,幾乎是做賊心虛的——尤其是在觸及遠(yuǎn)處的白衣身形那刻,差點(diǎn)奪路而逃。然而稍一定睛,才發(fā)現(xiàn)來的是它那兒子的結(jié)契之人,白微的弟子鳳鳴兒。 目光甫一對上,對面的少女眼神不由亮了亮,朝他遙遙行了一禮:“前輩早?!?/br> 換作他時,青言對這番勤勉的弟子自然欣賞非常,只此刻它心緒不寧,也不知方才的舉動被對方看去了多少,根本不欲多言,轉(zhuǎn)身就走。 鳳鳴兒本就是來此修煉,順便尋那見她結(jié)契者的機(jī)會。此番遇見青言,雖知對方不喜人類,亦不肯放過機(jī)會。 “前輩,”她道,“昨日不曾尋見小俊,不知他可有安全回家?” 青言頓了頓,道:“小俊身體不適,暫不見客?!?/br> 鳳鳴兒聽出了它生分之意,卻也不退縮,道:“如若此,可否讓我見上一面?若是需要丹石,我可同師父討些過來?” 青言心下不耐,只道了聲“不用”,便徑自離去。 鳳鳴兒在天玄已久,少有這番冷遇。乍一碰見,不由抿緊了唇,本想再說些什么,終還是咽了回去。 只她向來不愿服輸,目光落在方才青言徘徊許久的青石上,一咬牙,終于還是坐了上去。 可還未及就坐,便覺一陣寒風(fēng)驟起,差點(diǎn)沒把她刮倒。她初不以為意,只重新爬上去,然又見風(fēng)起??v使她再不諳人情,也明白了此地主人的逐客之意。 她只覺得臉皮一陣?yán)湟魂嚐幔蛔罱K也沒說什么,只挺直了腰離去了。 …… 卻說這邊青言入洞府后,又就著水鏡看了一眼,卻只見到白微的弟子端坐在了那塊石頭上。它當(dāng)下不悅,徑直做了些小氣的趕客之舉。 還沒等它想明白為何不悅,就聽見青俊喊它。 青言當(dāng)即散去睡鏡,佯作小憩。 青俊睡醒了不見父親,早已在洞府沖撞一番,好不容易找見了,興沖沖地便喊:“爹——你方才上哪兒去了?去巡山了?” 青言含糊唔了聲,也不否認(rèn)。 青俊失望地啊了聲,抱怨道:“如何不帶孩兒一起?瞧這時辰,應(yīng)當(dāng)還未巡完吧?剩下的不若交給孩兒?” 青言終于看了它一眼,看得青俊訥訥。 后者想了想,又換了個借口:“爹,我昨日回來得匆忙,還未曾同我那契約者好好說上一說——如此她要是擔(dān)心我出事,可就不好了。你今日出山可曾見到她?” 青言一聽,立刻就有些不喜。本已到了嘴邊的話,也換成了另一句。 “未曾見過,”它說,“你回來的事我已通知掌門,他那徒弟如今也該知道了?!?/br> “啊……”青俊大失所望,眼巴巴地看著青言。 青言不為所動,道:“難得回來,不若勤勉修煉,如你那契約者一般。” “哎?”青俊奇道,“爹你如何知道的?” 青言想到那個被它趕跑的身影,心下卻無多少愧疚,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雖我不喜歡她,然她到底是比你強(qiáng)多了?!?/br> “那是?!鼻嗫”毁H損了也不生氣,只美滋滋道,“鳳鳴兒自是優(yōu)秀,也只有這般優(yōu)秀的人才能同我結(jié)契——哎,爹你怎么知道?當(dāng)真沒見過她嗎?” 青言并不習(xí)慣撒謊,徑直閉了眼,一副不予理會的模樣。 這廂青俊仍兀自夸贊道:“你若是同她說說話,一定會喜歡她的。同某些人類可不一樣——有些人類,遇到一點(diǎn)小事,就……就……只會哭哭鬧鬧?!?/br> 它說到后面,腦子里不其然就劃過昨天那個趴在它身上哭的女弟子的模樣,雖然只最后看到一眼,但確實哭得它像是要死了一般。 ”真是討厭極了——”它越想越討厭,道,“爹,以后可不要讓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類進(jìn)來——尤其是昨天那個害我落水的家伙,說不準(zhǔn)就是個jian細(xì)!” 青言抬頭看了它一眼,沒說什么,青俊便當(dāng)它應(yīng)了,立刻又補(bǔ)上一句:“但是、但是我那個契約者必是個好人,如果她來尋我,爹你能不能……”話還沒說完,就見青言又閉上了眼睛。 青俊氣惱,狠狠撓了幾下地,沖出去死命折騰洞府中的花花草草。只是青言知它脾氣,自己未見著想見之人,心緒亦是不佳,懶得安撫小兒情緒。 由是,只一日,稍有緩和的父子關(guān)系又跌回了谷底。 如此又過了叁日,就在青言苦惱如何處理這無名煩惱、如何應(yīng)對青俊的鬧騰之時,事情忽然便有了轉(zhuǎn)機(jī): 洛水與鳳鳴兒的弟子突然一同來后山修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