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皆難脫迷障(下)
(部分行為掉SAN預警) 雖然早有預料,但青鸞真被掀翻在地時,還是被暴漲的靈威壓得抬不起頭來。 那位輕笑一聲,慢悠悠地撫掌叁下。 “說得好。”他贊道,“當賞?!?/br> 一碟一盤應聲而落,銀酥魚同白玉湯俱完好無損。 青鸞身上一松,呻吟著道了聲謝。 “謝什么?”那位又恢復了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好了賞你,便是你的。只是有一件你搞錯了?!?/br> “什么清氣濁氣,都是一幫朽物編出來誆人的,就算有幾分道理,與她又有何干系?” “她還小,縱使一時想不開也是正常,我亦不會拘著她,同她辯什么道理?!?/br> “但總歸有一天她會明白——她那身靈rou骨血也好、滿腔喜怒哀樂也罷,皆是我給予她的,斷無旁落之虞。” …… 青鸞回到煉霓峰居處的第一件事,便是取出方才得到的那兩樣,擺上一副碗筷,斟了半壺茶,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雖說沒了那位的仙法維持,靈氣流失,口感比之想象遜色不少,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邊尋思那位果然是個會享受的,而他掛念的女子確實個沒口福的。 再想到那位大能雖是手眼通天,也被這“情”之一字折磨得束手無策,同那些唱本里的癡男怨女沒什么分別,青鸞又忍不住嘿笑兩聲,覺著這盤中之餐、口中之物當真是再美味沒有。 吃了大半,青鸞終于戀戀不舍地留了些,起身朝床幔走去。 青色的帳幔無風自動,直接朝兩便掀開,露出扇垂花門樓來。 他踱步而入,踏入一座月下四合小院,中庭玉蘭盡落,東西廂皆緊閉,唯有主屋的門半闔著。 青鸞駐足瞧了會兒,抿唇一笑,婷婷裊裊地便朝屋中去了。 剛一進屋,就見一黑影猛地撲來。 然青鸞眉都不曾稍動。那影子堪堪觸得他時,像是被什么繩索之類的扯住,倏又向后飛去,猛地摔趴在地。 青鸞搖搖頭,施施然在圓桌邊坐下,自顧自又取出吃食清茶,悠悠吃得差不多了,方才戀戀不舍地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一望之下,那物終于得了聲音,嘶啞吼道:“妖……妖孽……你對我……做了……什么?” 它死死盯著青鸞,然除了一張圓臉依稀可辨外,眉眼口鼻如覆了粘液般皆盡虛糊,再難分辨其形。 青鸞道:“不是我要對你做什么,而是你怎還未想通?這借運換命本就是你情我愿的才好。我借你一段命數(shù),好方便在這天玄行走,你得我允諾,便同我分身一般,直接得我修為境界,如此兩全其美之事,你為何不愿?明明你只需說明心愿便好?!?/br> “……你……去死!” 奉茶朝他吐出一口濁液,然她動彈不得,自是連他衣角都沾不到。 青鸞好似沒看到般,又道:“你這般固執(zhí),只會害了你自己。若你一直不肯點頭,我倒是沒什么,再換個人亦不過麻煩些罷了。唉,只是你這身修為卻是撐不了太久,這無命之魂,如何能久居你這血rou之軀呢?” 話音剛落,奉茶瘋狂咳嗽起來,胸腔急喘如風箱,掙扎著嘔出幾口血塊來。 腥味彌散開來,青鸞不自覺舔了舔唇。面前剩余的靈食忽就好像失了吸引力。 他盯著奉茶瞧了好一會兒,終還是起身,挪著小步走到她面前,收斂裙擺蹲下,伸手在她口唇抹了一下。 “可憐見的?!鼻帑[掩唇,目露憐憫,“這些日子你還沒受夠嗎?” 奉茶咳得更厲害了,青鸞又要抬手為她擦了。 奉茶扭頭想要避過,青鸞忽道:“別動,不然我就直接吃了?!?/br> 于是方才還掙扎得厲害的奉茶立刻不動了,除了止不住地咳嗽吐血。 青鸞好似半點也不在意般,津津有味地將她所有吐出的血塊盡數(shù)接了,又掩袖喂入口中,如啜飲瓊漿玉酪般。 待得奉茶終于氣力耗盡趴在地上,他方才擦了擦已然殷紅如血的唇,意猶未盡道:“唉,果真血食才是最好的,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再痛飲一番……” 他想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個巴掌大的琉璃葫蘆來,在奉茶面前晃了晃,也不管對方看見沒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瞧,其實我對從了我的人都很好,不管是王瑯也好,你jiejie也罷,皆還有一縷神魂在我這兒哩——哦這便是他們借予我命數(shù)的憑證。” 奉茶陡然一顫,就要湊近去瞧。 “哎,莫慌?!鼻帑[將葫蘆移開了點,吊得奉茶仰起臉來,“你瞧,他們在里頭過得很好,我自有秘法塑芥子境,神魂亦可納——你如今所在便是秘法一角?!?/br> “可惜我被那定鈞小兒重傷,又被……拘了法寶,不然自可送你們一家團員?!彼呎f邊搖葫蘆,內里青煙滾滾,隱隱可見山核桃大小的人臉。 奉茶拼命湊近去聽,果然好似聽得一縷熟悉的聲音逸出。 “啊……啊啊……姐……jiejie……”她終于痛哭起來。 青鸞也不著急,等了好一會兒,待她終于轉為啜泣,方開口問道:“可想明白了?” “……你想……如何?” 青鸞掩唇笑了:“不如何,你只需誠心叩我叁次,再喊叁聲‘相繇大仙’,說出你的心愿便可?!?/br> 她并沒有猶豫太久,搖搖晃晃地跪坐起來,結結實實地磕了下去。 咚。 “求……相繇……大仙把jiejie……給我?!?/br> 咚。 “求相繇大仙……把jiejie給我?!?/br> 咚。 “求相繇大仙把jiejie給我?!?/br> 叁聲盡落,她終于重新顯出人形來:雙目圓潤,面頰微豐,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本該是副柔和討喜的面相,然因其人頭發(fā)灰白,唇角緊繃,便同中年仆婦一般干巴枯朽。 青鸞抬抬手示意她起來。 待得她一言不發(fā)地站定了,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點頭: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手下的啞仆,專替我煉丹時打下手,便喚你‘胡安氏’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