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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38節(jié)

    寧錦婳心下一動,垂下濃密的眼睫,磕絆道:“不、當(dāng)然不是?!?/br>
    她低頭繞過他,卻驀地被陸寒霄捉住手腕。

    “婳婳?!?/br>
    他聲音低沉,“為我擦拭頭發(fā)罷?!?/br>
    ……

    平心而論,陸寒霄的相貌十分俊朗,他不是白面書生那種斯文秀氣,而是輪廓深邃,劍眉星目,十分有攻擊性。

    但他心冷薄情,常年寒著一張臉,又因?yàn)樯矸菔谷?,一個銳利的眼神掃下去,旁人簌簌發(fā)抖不敢直視,更難得注意他的相貌。

    今日,他穿著淺白的薄綾寢衣,闔上了狹長的眉目,半倚在梨花榻上,寧錦婳才恍然驚覺——她好久沒這么認(rèn)真看過他了。

    曾經(jīng)的少年郎,已經(jīng)長成如今的模樣么?

    寧錦婳不是第一次為他擦拭長發(fā)。

    兩人初成婚時,新婚燕爾,這對兒小鴛鴦也有過一段柔情蜜意的時光。

    她為他拭發(fā),他為她描眉,不經(jīng)意間四目相對,兩人的眼神能拉絲,每日黏黏糊糊,讓全昇都扶額直呼:有傷風(fēng)化!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他動輒幾月不歸府?是他越來越冷的神色?還是他為宮里那位費(fèi)盡心思,卻不肯看她一眼?

    總之,寧錦婳清楚地知道,絕不是單純因?yàn)殛戔暋?/br>
    在長子出生之前,他們夫妻已經(jīng)同床異夢。

    她有一個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誰都沒有告訴。

    當(dāng)初猝不及防地成婚,她剛過及笄,父兄本想留她兩年,但鳳諭已下,陸寒霄這邊又催得緊,她披上火紅的嫁衣時,才堪堪十六歲。

    家里一位姑奶奶心疼她,臨行前給她了一貼方子,溫和無害,可避子。

    那位姑奶奶已經(jīng)年逾五十,她輕撫寧錦婳的臉龐,憐惜道:“婳婳還沒長大成人呢,就要嫁去別人家了。為人妻為人媳,不比做閨中嬌姑娘,要辛苦許多?!?/br>
    “這個方子你用著,養(yǎng)兩年再要孩子。姑爺不心疼人,我們女人要自己心疼自己,你太小了,別說生養(yǎng),就是那事……也得克制,不能由著姑爺胡來。愛惜著自個兒,啊?!?/br>
    寧錦婳羞澀地?fù)u了搖頭,低聲道:“不辛苦?!?/br>
    她為她的三哥正名,道:“他和一般人……不同的?!?/br>
    “他會對我好?!?/br>
    ……

    年少的婳婳堅信這一點(diǎn),誰知婚后不到一年,一切都變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青梅竹馬的夫君日漸冷淡,呵護(hù)不在,后來人都找不到了。她一人空守著諾大的府邸,夜里總覺得冷。

    直到有一次,他又是許久未歸,寧錦婳從別處得知,他為舒貴妃尋了一株碩大的紅珊瑚,惹得貴妃娘娘開懷不已。

    舒貴妃——一介孤女,原是山林間的采藥女,偶然得陸寒霄搭救送入宮中,得幸于圣上。

    他跟舒貴妃的關(guān)系很隱蔽,寧錦婳這等親近人才能得知。她還知道,那孤女喜歡他。她看他的眼神,跟自己別無二致。

    那時她太怕了,怕他喜新厭舊,怕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好的。再日復(fù)一日的焦灼中,她做了一個昏頭的決定——停了避子藥。

    其實(shí)像寧錦婳這種身份的名門貴女,背后有娘家撐腰,不懼侍妾姨娘之流,都會養(yǎng)幾年,等身子好了再生育。畢竟自古婦人產(chǎn)子就是走鬼門關(guān),為了自己,也為了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都不會這么著急。

    可她年歲太小,實(shí)在無計可施,像溺水的人要抓住唯一一根浮木,她想靠孩子,留住夫君的心。

    這世上大多事皆是事與愿違。

    她如愿有了陸鈺,卻也因?yàn)榕韫翘《y產(chǎn),傷了身子,難以再有孕。

    產(chǎn)后沒出月子,陸鈺也被抱走了。

    夫君,孩子,她一無所有。

    ……

    “婳婳?”

    低沉的聲音扯回她的思緒,寧錦婳手中一抖,帕子飄然滑落,掉到了地上。

    陸寒霄沒有在意,順勢拉扯她的胳膊,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寧錦婳沒像往常一樣掙脫他,反而安靜待了一會兒,柔順地把頭靠在他的胸前。

    “三哥。”

    她眼含疲憊,“我們不要再鬧了。”

    當(dāng)年那些事,孰對孰錯,她已經(jīng)不想深究。如今他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長子還需要他扶持,幼子又是那個樣子,她什么心思都淡了。

    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陪伴鈺兒,治好寶兒,等將來鈺兒能主事,她就收拾包袱去滇南,跟他好好過日子。

    至于那封從未見光的和離書,就讓它沉在箱底吧。經(jīng)過種種事,她算是看明白了,他放不開她,自己也同樣離不開陸寒霄。寧家出事,寶兒被害……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

    就這樣吧,一年一歲過去,她愿意忘記他的壞,只記他的好。

    陸寒霄輕撫她的鬢角,深沉的眼眸里含著柔情。

    “婳婳,我待你的心猶如日月,從未變過?!?/br>
    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即使有隱瞞,有誤會,但他的初心只有一個,他只愿她快樂。

    像少時一樣,做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一切的風(fēng)霜都由他來承擔(dān)。

    他會給她最好的。

    兩人各懷心思,卻詭異地想到了一處。她抬眸,他垂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不自覺越靠越近,情不自禁又順理成章地,唇瓣相貼。

    熟悉的氣息交換癡纏,寧錦婳指尖攥著他后背的衣裳,一點(diǎn)一點(diǎn)收緊,又放開。呼吸被掠奪,寧錦婳嗚咽著喘不過氣,發(fā)紅的眼梢沁著點(diǎn)點(diǎn)水光,卻喚不回禁欲已久男人的憐惜。

    伴隨著猛烈的心跳聲,寧錦婳被攔腰抱起,跨步走向床帳……

    ……

    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好在結(jié)局圓滿。

    自那天以后,寧錦婳的身體逐漸好轉(zhuǎn)。她白日張羅張榜尋醫(yī),一邊在葉清沅的幫襯下,捋清自己的嫁妝鋪?zhàn)?,府里諸事也逐漸上手,連帶全昇都松快不少。

    等到了晚上,有陸寒霄陪著,她先給陸鈺送夜宵,接著去看望寶兒。讓她欣慰的是,陸鈺很喜歡這個弟弟,日日過來陪弟弟玩耍,寶兒現(xiàn)在看見他就咯咯地笑。

    兩人的關(guān)系更是和之前天壤之別。陸寒霄有意討她歡心,寧錦婳則想開了,想到他不日就要回滇南,滿打滿算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下次再見不知何年何月,故而十分珍惜。

    這郎有情妾有意,這對夫妻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的時候,夜間帷帳之中水rujiao融,除了他要的狠些,沒旁的不如意。

    夫妻和美,加上陸鈺這個孝順知禮的好兒子,一家人關(guān)起門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除了寶兒還說不出話,一切都很美好。

    正月十四,元宵節(jié)前夕。

    寧錦婳晚間做了一個噩夢,似有大兇之兆,第二日心神惴惴。葉清沅便道:“鬼神之說玄之又玄,如若你不放心,便去廟里拜一拜,除除祟?!?/br>
    京城繁華地,有名的寺廟太多了,寧錦婳挑了挑,選了香火尚可、離府邸最近的普華寺。就在城中,驅(qū)車半日方可往返。

    葉清沅勸道:“我聽說城外的靈隱寺更靈驗(yàn),有得道高僧護(hù)法,怎么不去靈隱寺?”

    “我哪兒有這個閑時間?”

    寧錦婳無奈苦笑,“昨日賬上有五百兩銀子沒對上,今天一定得弄清楚了,不能再拖到明天。還有我答應(yīng)了陪鈺兒習(xí)字,得在黃昏之前趕回來?!?/br>
    而且,萬一有游歷的高人看見她貼的告示,上門來尋卻發(fā)現(xiàn)她不在,那可如何是好。

    葉清沅聽了她的解釋,不由搖頭失笑,“你呀~”寧錦婳挑眉,“你笑什么?”

    “我笑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br>
    “罷了,只要心誠,哪路菩薩都聽得見。我看也不用沐浴焚香了,咱們快去快回?!?/br>
    此言正合寧錦婳的心意,出門前,她特地去書房和陸寒霄叮囑一聲。

    ——往常她出門直接吩咐順子套車,哪兒會在乎男人怎么想。她這樣乖巧,即使陸寒霄不想讓她出去,也淡淡應(yīng)了聲好。

    他扶了扶她有些歪的發(fā)髻,溫聲道:“我派遣護(hù)衛(wèi)給你,早點(diǎn)回來。”

    “等你用晚膳。”

    寧錦婳淺笑道,“好,你也別忙太晚。我吩咐廚房午膳做糖醋魚,你多用一些?!?/br>
    “對了,我答應(yīng)陪鈺兒習(xí)字,要是我路上遇到什么事,回來晚了,你先幫我看著?!?/br>
    陸寒霄道:“好。”

    兩人依依惜別后,寧錦婳和葉清沅動身出門。

    抱琴被寧錦婳打發(fā)去照顧寶兒,她這回只帶了抱月。三人正要踏上馬凳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忽地沖上來,哭嚎道:“娘娘!王妃娘娘恕罪啊!”

    一旁的護(hù)衛(wèi)眼疾手快,在那婦人尚離寧錦婳三尺遠(yuǎn)時,便已出手將她按押在地。寧錦婳倒沒受多大的驚嚇,她退下來,疑惑道:“你是誰?”

    又讓她恕的哪門子罪。

    婦人掙扎著,撩開凌亂的頭發(fā),激動地喊:“娘娘是我,我是馬氏??!您不記得我了嗎?”

    聞言,寧錦婳倏地臉色一沉。她當(dāng)然記得,馬氏,寶兒的奶娘。

    前段日子剛被趕出府。

    第41章 第

    41 章“你還來此做甚么,我倒不曾記得,我虧待過你!”

    寧錦婳沉聲道,美眸里一片冰冷。

    陸寒霄對寶兒失蹤之事語焉不詳,他承諾給她交代,但奶娘一個“看管不力”的罪責(zé)逃脫不了,她自詡對她們不薄,她們卻辜負(fù)了她的信任!

    馬氏哭得涕泗橫流,因?yàn)楸蛔o(hù)衛(wèi)押著,她被迫趴在地上蛹動,臉上一片臟污。

    “娘娘,娘娘啊!”

    她哀嚎道:“奴婢知錯了!當(dāng)時奴婢太害怕了!那軍爺長得兇神惡煞,又有王爺?shù)牧钆?奴婢不得不從?。 ?/br>
    “奴婢是看著小公子長大的,他、他最喜歡吃奴婢的奶,奴婢細(xì)心,每次都把小公子喂得飽飽的,求您了,讓我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