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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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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一年前親手所寫,短短一年發(fā)生太多事端,如今在再看到,竟有種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

    寧錦婳明艷的眼眸中思緒萬千,泛黃的宣紙上寫滿了簪花小楷,她一字一句讀著,不由搖頭失笑。

    里面的內容并非“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這類尋常話,而是字字含怨,恨不得啐對方一口,此生再也不見,可見當時她心中多大的怨氣。

    世事無常。

    她小心地把這封字字凌厲的和離書折起來,塞回信封里,準備找火折子燃了。當時未曾拿出來,如今更沒有存在的必要。

    正在此時,抱月慌慌張張撞開門,“主兒——”“宮里……宮里來人了!”

    “宮里?舒太妃?”

    寧錦婳的心神頓時被奪,她放下信箋凝神道:“可有說具體的原由?!?/br>
    抱月?lián)u搖頭,氣都沒喘勻,“來傳話的是舒闌宮的掌事姑姑,說話滴水不漏,奴婢未曾從她那里套出話?!?/br>
    寧錦婳:“……”

    若是抱琴她還能有幾分信心,抱月……不被人套話她就謝天謝地了。

    抱月還不知寧錦婳心中的腹誹,她擔憂道:“這可怎么辦呀,那位……可是第一次喚您,恐怕來者不善?!?/br>
    抱月這個粗性子能察覺到的事,寧錦婳當然知道。

    這些年,從來都是她千方百計遞拜帖,希望進宮見陸鈺一面,宮里那位端著高高的架子,每次都輕飄飄地把她擋回來。

    今日主動傳喚,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抱月憂心忡忡:“要不……您先裝病推了?奴婢去請王爺回來,王爺一定有法子……”

    “裝???”

    寧錦婳涼涼道:“宮里隨便派一個太醫(yī)過來,就坐實了你主子我的欺君之罪。”

    皇權至上,她區(qū)區(qū)一個王妃,豈敢愚弄宮中的太妃娘娘。

    寧錦婳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既然是宮中懿旨,我當走這一趟?!?/br>
    今日讓陸寒霄解圍,待他日后走了呢?他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她也不能一直活在他的庇佑下。

    其實從普華寺回來之后,她心里一直隱有預感,這一天早晚會來。

    因此,寧錦婳并未慌張,反而神色平靜得囑咐府里一應事宜。外務找全昇,內事找葉清沅,新來的琴瑤姑娘瑤盯緊,陸鈺最近挑食,得看著他多吃點兒……

    抱月越聽感覺越不對,寧錦婳這語氣,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她嚇得都快哭了,“主兒,您別這么說,我害怕……”

    “傻丫頭,怕什么?天塌不了。”

    寧錦婳并不是故作平靜,她有一種莫名的底氣——即使那件事暴露,她也不會有事。

    因為陸寒霄還在京城。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就算她犯了錯、手染鮮血,所有人都唾棄她,她也知道有個人一定會站在她這邊,保護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看著未整理妥當行囊,對抱月叮囑道:“王爺回來如實稟報便是,但不要去刻意叨擾。那是我特地整理出來的,你把它們收好,記得提醒他看?!?/br>
    陸寒霄的衣裳少的可憐,他本人并不在意這些外物,寧錦婳之前也從未做過一個妻子的分內之事。上次宋裁縫來時給他量了身,最近她照著尺寸讓人給他做了寢衣、褻衣褻褲,外袍、大氅……不一而足。

    滇南那邊無人照料,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寧錦婳準備了許多,甚至有幾件貼身衣物是她親手做的,針線依然蹩腳,她偷偷夾在一堆做工精致的綾羅綢緞里,讓它們不那么顯眼。

    寧錦婳淡然離去,抱月心里亂糟糟,手上卻沒停著,麻木地執(zhí)行寧錦婳的命令,收拾那一堆凌亂的衣物。

    她手腳麻利,一堆狼藉很快就變得整整齊齊,此時,那封未曾毀尸滅跡的和離書顯得格外突出。

    “莫非是主子留給王爺的信?”

    因信封上一片空白,抱月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一個丫鬟又豈敢偷看主子的信?于是,她把那一封空白信箋放在那一堆衣物的上方,悄然闔上房門。

    第47章 第

    47 章日頭西沉,寧錦婳已經進宮整整一個白天。

    隨著天色越發(fā)昏暗,抱月的心逐漸煎熬。不過她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不如抱琴一般自作主張,但凡寧錦婳吩咐的,她必定老老實實照辦。

    所幸,今日陸寒霄并未回來到深夜。

    抱月守在婳棠院門前望眼欲穿,見到陸寒霄的一瞬眼睛都亮了。她平日最害怕這個威嚴的男主子,此時什么都顧不得,忙掂起裙擺跑過去,把今日之事一一道來。

    當然,她沒忘記寧錦婳的囑托,“里面是主兒為您收拾的行裝,還有一封信,她臨走時特意吩咐奴婢提醒您看……王爺,主子對您一片真心,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行了?!?/br>
    抱月嘰嘰喳喳像一只麻雀,吵得陸寒霄腦袋疼,他揉揉眉心,淡道:“她還說了什么?”

    “……沒了。宮里的人催的急,主子還沒來得及交代……王爺,主兒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世子的生母,您不能不管她……”

    抱月聲音尖銳,她急糊涂了,說不出重點,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徹底把陸寒霄的耐心消磨殆盡。他直接饒過她,推開房門。

    入眼的是床榻上整整齊齊的衣物,滿滿鋪了一床,不僅有冬天的衣裘,還有不少薄薄的春衫,各種各樣的顏色,看得出準備之人的用心。

    驀然,陸寒霄心里涌出一股復雜的情緒。

    ——她之前從來不會這樣。

    這個“之前”不是在他此次回京之前,而是在他們成婚前,甚至更早。因為寧錦婳比他小幾歲,在他眼里,她從來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幼時一句玩笑似的“三哥”,她喊了十幾年。這份感情不知何時變了質,陸寒霄一直把她視為自己的責任,亦兄亦夫。

    他照顧她習慣了,哪家新婦不學掌家之道?哪家主母不交際應酬,但這些統(tǒng)統(tǒng)被他有意無意地擋了回去,他的婳婳什么都不用cao心,他能為她遮擋所有的風霜。

    不管世間旁的夫妻如何,他們之間就是如此,甚至將來大限將至,他也要先走一步,為她探探下面的路。

    可以說,如今寧錦婳的性子是他一手養(yǎng)起來。他是個控制欲極強的男人,自己的東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這是陸寒霄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婳婳……”

    狹長的鳳眸里寒冰驟融,這一刻,男人的心像被什么擊中,滿心柔軟。

    陸寒霄慢條斯理地解下大氅掛在一旁的衣掛上,與外面焦急的抱月相比,他似乎篤定寧錦婳不會出事,甚至沒有進宮的架勢。

    他眸光掃過衣物上那封異常顯眼的信箋。

    據外頭那丫頭說,婳婳特地囑托他看?

    陸寒霄不由搖頭失笑,他人就在眼前,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說,還要玩鴻雁傳書的把戲。

    倒讓他想起多年前的一樁趣事。

    兩人成婚前,要顧及男女大防,不便相見。這可憋壞了這對兒苦命小鴛鴦,便只能以紙寄相思,寧錦婳日日趴在窗前,等她的冷面郎君的回信,望眼欲穿。

    可陸寒霄很少給她回信,即使回了也是寥寥數語。寧錦婳劈里啪啦寫了四五張,每日用了幾個菜、幾碗飯都要寫上去,事無巨細,可他的回信永遠不超過兩頁,最后落筆四個字,“珍重,勿念?!?/br>
    后來寧錦婳生氣了,索性也不給他去信,仿佛憋著一口氣,誰先低頭誰輸似的。大概過了一個月,他竟真的杳無音信,連問她也不問!

    寧錦婳傷心了許久,都說世間男兒皆薄幸,這還沒過門呢就這樣了?直到一個夜晚,月朗星稀,寧錦婳解衣欲睡時忽聽到窗外一陣窸嗦聲,她疑惑地走到窗前,霎然一個黑影閃過,她瞪大雙目,還沒叫出來已經被人捂住了嘴。

    “婳婳,是我。”

    夜色中,少年的聲音尚有些沙啞。

    ……

    這世上誰也想不到,如今威嚴淡漠的鎮(zhèn)南王竟還做過私闖女子閨房的孟浪事,說出去能讓人驚掉下巴。

    不過這事只有寧錦婳知道,即使心里有氣,她也舍不得把陸寒霄供出來,甚至第二天一早,莫名下令把窗前一叢帶刺的花兒給拔了,免得扎傷她未來的夫君。

    齊朝昏禮有規(guī)定,成婚前男女不可相見。在無人可知的地方,他們像話本里私會的才子佳人,夜夜依偎在一處,訴說著相思。

    ……

    陸寒霄眼角含笑,他好像一直沒有告訴她,他當年被先帝外派緝拿一個江洋大盜,那盜賊身手了的且神出鬼沒,一日能跑兩個州郡。

    他不是不想,而是無暇給她回信。

    成婚之前,他與寧錦婳的往事大多是甜蜜且快樂的,他們一同放花燈,一同騎馬射箭,寧錦婳的騎御之術還是他教的,當年他們……誰見了不說一聲般配。

    離京在即,陸寒霄有太多的事要布置忙碌,眉宇間隱有一絲疲憊。但一想到那些美好的過往,他整個人如春風拂過一般,眼角眉梢都變得柔和。

    婳婳要告訴他什么?

    懷著一絲隱隱的期待,他抽出里面的信紙。

    ***

    舒闌宮。

    寧錦婳姿態(tài)端方地坐在紅木梨花凳上,已經整整一天未曾吃喝。

    來的路上,她想過很多次將要面對的場景,她好歹是超品親王的王妃,總不能空口白牙給她定罪吧?

    那個女人會是什么反應,驚愕?痛恨?后悔?

    盡管不合時宜,但寧錦婳心里有一種詭異的痛快感,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見到她,她憋了這么多年,早被憋瘋了!

    可她沒想到如今竟是這種局面。

    諾大的宮殿針落可聞,她晨時入宮,現(xiàn)在沙漏已走到酉時,那女人還沒露面。

    這算什么,下馬威么?

    寧錦婳目光越發(fā)冷冽,沒人招呼她用膳,手邊的小圓桌上倒有幾碟點心和一壺茶水,但寧錦婳沒敢用。

    整整一天,她早上也沒吃多少東西,身子早就受不住了?,F(xiàn)在頭暈眼花,喉嚨發(fā)干,嬌嫩的下唇顯出幾道細細的裂紋。

    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吃這種苦。即便寧府覆滅時,她還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娘,抱月和抱琴一個衷心一個細心,把她照顧地無微不至。

    驀然眼前一黑,寧錦婳扶著額頭,脊背卻挺得筆直,依然保持著端莊的姿態(tài)。

    那股好勝勁兒上來了,她不愿低頭,尤其在那個女人面前。

    ……

    又過了一炷香。窗外的天幕完全暗了,皇宮里沒有鳥雀聲,冷風呼呼吹過,吹滅了幾支紅色的蠟燭。

    很輕,有腳步聲朝這里慢慢走來,女人一身白衣,燭火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鎮(zhèn)南王妃?!?/br>
    飄渺的女聲傳來,寧錦婳一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