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永遠 s etian kon g.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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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摁斷電話十幾分鐘后匆匆趕到,果不其然,舅舅把她當(dāng)成了早就過世的外婆,跟著另外兩個人一起喊媽。 醫(yī)生見怪不怪,語重心長地解釋:“他剛經(jīng)歷大手術(shù),這很正常?!?/br> 叁人錯亂相視,表情難言。一通亂喊,長輩變平輩,五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支離破碎。 “這種癥狀稱為術(shù)后譫妄,部分人會有記憶順序的混淆、情緒不穩(wěn)定、幻覺,甚至?xí)`回幼年或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片段?!?/br> “能恢復(fù)嗎?” “一般來說,這是暫時的短期癥狀,會自行恢復(fù),家屬好好配合,多和他溝通,緩解他的焦慮?!?/br> 醫(yī)生總是不愿意用絕對的語氣肯定任何事,母親琢磨了很久,還是重重舒了口氣。 母子play實在太震撼人心,屋內(nèi)熱鬧非凡,隔壁的小女孩好奇地掀開一點簾子,露出兩只眼睛湊過來瞧,透過窄窄縫隙,和病床上的人對視。 見到那張年幼的蒼白小臉,瞬間讓男人聯(lián)想到第一次見俞粼的時候,也是這樣怯生生的,躲在墻后偷瞄。 更何況女孩身上裹滿了帶血的紗布,和他印象里的一樣,看起來好小,好可憐。 當(dāng)一個大人覺得一個孩子,或者動物可憐的時候,代表著他已經(jīng)淪陷。 “粼粼。”他伸手過去,連著藥瓶的水線晃蕩不停,床之間的距離過大,他沒能觸碰到女孩。 舅舅眼里滿是擔(dān)憂:“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傷了?!?/br> 小女孩說:“我叫小希?!?/br>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小希呆滯一會兒,搖了搖頭。 男人作勢要撐手臂起床,被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按住。 俞粼扭頭看了看那個叫小希的女孩,和她長得并不像。果然舅舅已經(jīng)認知錯亂,要不是骨頭斷了,他真要爬過去搶別人家的小孩。 “囡囡,不要打擾別人休息?!迸敔敽蠑n藍色薄布,點頭笑笑,“不好意思。” “我們才是不好意思?!蹦赣H回敬一個笑容,“吵醒你們了。” “沒有沒有。” 舅舅不屈不撓,非要拔掉針頭去找那個女孩,也抗拒戴上呼吸機,醫(yī)生實在沒法子,打了一針鎮(zhèn)定。 他睡過去了,這場混亂才得以平息,俞粼低頭看自己被抓過的手腕,已經(jīng)有了紅指印。 母親站在床尾問:“疼嗎?我去護士站借點紅花油給你揉揉?!?/br> “不用……”想看更多好書就到:sedua nzi. 俞粼慌張過度,將手藏到身后,方才那番拉扯之下,她手指的創(chuàng)可貼都掉了,牙印暴露在外。 母親本來沒發(fā)覺的,看女兒如此緊張兮兮,便有點好奇,她平時就很在意那個手指,怎么每次都傷到那? “你在擋什么?” “沒……” 俞粼心跳得很快,她信誓旦旦要坦白,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說,簡直是自撞槍口。 她汗都要滴下來了,好在Alex及時擋在面前:“媽,醫(yī)生好像在喊你過去。” “噢,行?!?/br> “真的嚇?biāo)牢伊??!?/br> 俞粼生怕吵醒隔壁,便拉著他去走廊,夜晚,只剩幾個值班護士低頭摸魚,沒空在意兩個人講悄悄話。 走廊的感應(yīng)燈光一明一暗,寂靜無比,Alex心不在焉地坐下,若有所思。 兩個人默不作聲很久,她低頭,湊近看他:“生氣了?” “沒有?!?/br> “我不是不想說,只是時間點有點尷尬?!庇狒岳氖?,又揉了揉頭頂,小狗只要這樣摸一摸,就會很開心很舒服。 “mama現(xiàn)在心情不好,我不想再刺激她了。” Alex低頭,柔順發(fā)絲遮蓋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不過剛剛,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舅舅?!彼叵肽菆隹鋸堧x譜的鬧劇,“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他,原來他也不是天生冷漠的人嘛,剛剛對那女孩還挺溫柔。” “他一直都很喜歡你?!?/br> “嗯?” Alex抬眼看向她瞳孔,透過那些幽深,宛如見到印象里一直冷若冰霜的男人。 他藏在心里許久的話,思考半晌,還是沒能說出。 “舅舅一直都很關(guān)心你?!彼D了頓,“不管是之前,還是現(xiàn)在,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能為了你,命都不要?!?/br> “嗯……畢竟我也是親人,他是長輩,那種情況下,他也沒法想那么多?!?/br> 俞粼并不覺得作為侄女的她,和舅舅有多么深層次的情分,車禍是突發(fā)事件,毫無反應(yīng)的時間,如果再來一次讓他靜下心思考,說不定結(jié)果真會不同了。 室內(nèi)冷氣充足,醫(yī)院走廊的鐵制椅子冰得太過刺骨,她坐下又很快站起,去護士站要了幾個創(chuàng)可貼。 一只手不太好cao作,創(chuàng)可貼膠條粘到一起,導(dǎo)致手指上皺皺巴巴的。 Alex拉過她的手,將那層撕下。 “我想起小學(xué)的時候,有過一次寫爸爸的作文。”她低頭看著小狗拆創(chuàng)可貼,邊笑,“我就按照舅舅的人設(shè)寫的,寫他賺好多錢,寫他不怎么回家,還很兇,對我愛搭不理,同學(xué)們問起來,我說我爸爸在美國當(dāng)總統(tǒng),他們都信了!” “美國總統(tǒng)沒有亞洲人?!盇lex也不懂自己指正的意義在哪,下意識這么說了。 “畢竟那時候我才一年級,還好大家都不懂,要是讓我現(xiàn)在這么瞎編,肯定要被戳穿。” Alex沒有跟著笑,只是看著她的眼睛發(fā)呆,隨后又看向了她的身后。 她似乎沒有發(fā)覺,繼續(xù)說:“說起來,我小時候真的很愛面子,就是不想讓同學(xué)知道我是單親家庭,所以經(jīng)常問mama,爸爸到底是誰,他在哪,我還攢錢去雇學(xué)校周邊的大學(xué)生,讓他參加家長會,不過后來我也不問了,因為我怕我爸是個丑八怪窮鬼,會讓我更丟人?!?/br> “粼粼?!?/br> 突如其然的呼喚嚇得俞粼一驚,心跳錯漏半拍,她不敢回頭,因為她知道m(xù)ama就在后頭,她看到墻壁越來越近的光影了。 “我們聊聊?” 牙印還暴露在外,她微微側(cè)頭,沒敢直視母親的臉,十幾年的相處讓她能立馬想象出母親接下來要說什么,做什么,會是什么表情。從小到大,只要母親生氣,她都是縮著腦袋挨罵的那個。 現(xiàn)在真的死定了,她想。 …… 醫(yī)生使用的鎮(zhèn)定劑量很低,幾個小時后,男人慢慢從模糊中蘇醒。 被車撞斷的骨頭劇痛席卷擴散,從肋骨彌漫全身,初愈的手術(shù)刀口灼熱發(fā)燙,刺激著他的昏沉神經(jīng)。 視線失焦,而后逐漸清晰。他看著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只有迷茫無措,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如今是何年月,只知道做了個噩夢,真的很恐怖的噩夢,以至于背后全濕了。 他先是夢見俞粼抱著他的腿喊他父親,被他狠心踹開,他嘴里大罵她是個怪物,看到她那張臉就會想起令人作嘔的結(jié)合。 她噙著眼淚被趕出家門,學(xué)校里的老師同學(xué)同樣指著鼻子怒斥,她是個沒有父親沒有教養(yǎng)的野孩子。 突然場景轉(zhuǎn)換,河邊,俞粼正被一群人推入水中。他下意識想去抓住她,卻怎么都沒法抓住,想呼喊,又被無形力量扼制住頸脖,眼睜睜看她被淤泥吞噬,先是身體,再是臉,最后連頭發(fā)絲都看不見了。 在完全沉沒前,她似乎張嘴說了什么,能讀懂唇語的他現(xiàn)在仔細揣摩,一字一句拼成,居然是:你恨我嗎?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真的高興? 父親。 “俞粼!” 他拼命吸著周圍凍住的空氣,聲音嘶啞,藍色簾子又輕輕被拉開一條縫隙。 “你在叫我嗎?” 小希抬手和他打招呼,露出紅白相交的血紗布,她剛剛換過藥,稍微一牽扯,又滲出很多膿血。 傷口很疼,失去皮膚的粉rou如同被蟻蟲啃食,撕裂般的絞痛讓她不想動彈,但是,她很在意這個與爸爸年紀相仿的男人。 “粼粼……” 這個叔叔一直這么喊她,小希也沒再去糾正,點了點頭,應(yīng)了。 男人情緒更加激動,他伸手過去想握住女孩的手。 他因動作幅度過大,連著藥物的透明細管開始回流,一抹紅聚焦了小希的所有目光。 如同從脖頸處噴涌的血液,那些赤淋淋的駭人記憶突然傾注而下。 像她這么大的孩子,是最細膩敏感的。即使?fàn)敔斈棠虒κ鹿始毠?jié)一言不發(fā),用盡全力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但她沒有失憶,她清楚記得爸爸是怎么渾身扎滿氣罐碎片,是怎么一點點燒毀手臂,還有面部皮膚的。 巨大沖擊波震碎了氣息,強有力的心跳漸漸變?nèi)?,即使周圍布滿嗆鼻濃煙,爸爸還是緊緊捂著她的頭,溫柔平靜地安撫她,告訴她不要怕,爸爸mama會永遠保護她,也永遠在她身邊。 “你是最堅強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爸爸吸入過多毒氣,嗓子燎傷,他用寬厚的身軀護著妻女,妻子已經(jīng)眩暈昏倒,女兒啼哭不已,他只能竭盡全力鼓勵女兒屏息求生。 “小希?!彼麊∪?,胸腔只有猛烈嗆咳的震動,音節(jié)斷斷續(xù)續(xù),可他還是要用力呼喚。 人在臨死前會有強烈的預(yù)兆,他知道現(xiàn)在是彌留之際,他知道現(xiàn)在不說,以后再也沒有機會和女兒好好道歉。 “對不起……小希,我沒法看到你長大的樣子了?!?/br> 爸爸粗糲的手指在她臉上摩挲,滑下,黑煙繚繞她的眼前,只剩依稀含糊的聲息。 她伏在爸爸胸口盡力去聽,可耳邊全都是巨響轟鳴,氣浪嗡叫,刺穿身上每一個孔洞;耳道,連著腦袋一起,被爆鳴撕碎。 二次爆炸徹底摧毀了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居民樓整個坍塌,那雙深邃如夜空璀璨的眼睛,慢慢流滿了暗紅,接著,暗淡,無神,再度被橙紅的火舌吞噬。 她明白,她能理解,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粼粼。” 小希的視線向上一抬,撞上了男人的眼睛,她看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時候爸爸眼里的星星點點不是別的,正是和他一樣的眼淚。 她知道那個有多么guntang,幾百度的燒灼,那些水會被蒸發(fā),變成輕飄飄的一縷煙。 就像生命一樣。 “對不起。”他的眼淚滑落,讓臉頰和鼻尖都帶上酥麻的冰冷,這股寒意入侵四肢,內(nèi)臟,貫徹心骨。 “對不起,對不起,粼粼,我沒能保護你,我沒能……我……” 男人愈發(fā)哽咽,他痛哭到不像他自己,他緊閉著眼睛,也無法掩蓋那些滿到溢出的自責(zé)與悔恨。 在這靜謐長久的對視中,空氣仿佛靜止,小希微微蜷縮指尖,心跳加速,這位叔叔眉目疏離,眸中卻帶著柔和的波光,透過那些碎亮,像是直接觸碰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至深愛意。 “我曾對你說過很重的話,我對你太過冷漠,我……” “我居然想過你應(yīng)該消失,甚至想過你該死在母親的腹中,我把所有大義凜然的怨念都強加在你身上,可我忘了你只是個孩子,只是和其他孩子一樣誕生了而已,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該為自己的存在感到自恨?!?/br> 小希輕輕抿了抿嘴角,病房燈光暗了,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照耀著他的墨色。 她咬牙忍痛,去夠他的手指,她能感覺到這個大人的脆弱,因此,她想盡力去撫慰他。 可女孩還是太小,手臂比起成年人短了一截,怎么都距離不夠。 “粼粼,我以前不敢說,我不敢承認,是因為我沒想過我會有后代,我會有你這樣完美的孩子;其實你真的很漂亮,又聰明,你是我們最純粹的結(jié)合,我相信你以后會成為很優(yōu)秀的大人?!?/br> 小希彎唇一笑,臉上淺淺的酒窩,讓他移不開視線。 “很抱歉,我沒有參與你的童年,白白讓你承受太多的猜忌和惡意;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你,我想照顧你,我想照顧你和你的mama。” “我想讓你體會被人寵愛,衣食無憂的生活,你的人生應(yīng)該有底氣做出任何選擇,你應(yīng)該有人為你保駕護航。” 男人最后扯斷了針,斷針深入手背,他也毫無知覺。 因為他終于碰到了女孩的指尖,軟軟的,有點涼,而且她在笑,他也跟著笑了。 “從此以后,我會好好保護你,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br> “不論如何,我會無條件給你陪伴和支持?!?/br> “爸爸永遠愛你?!?/br> 女孩緩慢閉上了眼睛,安然恬靜到像陷入沉睡,手臂突然滑落,監(jiān)護儀器發(fā)出刺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