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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52節(jié)

    他坐在一張奇長的餐桌前,蘿卜怪早就在他落座前便布好了菜,滿桌子的佳肴菜色豐富,琳瑯滿目,不但有比人臉還大的中式盛湯瓷缽,也有烤rou排這樣西餐,堪稱一場中西結合的盛宴。

    秦游先前一旁看著,已經(jīng)覺得再來十個自己也吃不完這一桌子菜,蘿卜怪卻還在里里外外地忙活,若不是心里有數(shù),他快誤以為眼前這是斷頭飯,吃飽了好上路的那種。

    紅尾鳥卻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它的飯盆是普通貓盆狗盆的三倍大,吃相更是如同拱石槽的豬,秦游還沒動筷子,那冒尖的一盆鳥食就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

    就這干飯的狠勁,紅尾胖雞居然還有閑暇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秦游:

    “這有什么奇怪的,幾百年了,木頭樁子終于鐵樹開花,就算帶來個丑媳婦,他們也得當神仙一樣供著。你放心,吃不完也能賞給下面那些奴隸,他們巴不得你剩多一些,好給他們省點飯錢養(yǎng)家糊口呢?!?/br>
    見秦游毫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小排,它人性化地咽下喙里叼著的高蛋白,夸張地嘆道:

    “幾百年了!我跟著木頭樁子粗茶淡飯清心寡欲,只差沒有剃發(fā)出家,如今苦日子終于熬出頭!”

    秦游沒繼續(xù)理會它那些“娶媳婦就是好,千年不愁吃不飽”的謬論,他咬了一口那炸得外焦里嫩,香氣撲鼻,就是不知道具體是什么rou的小排,也許是期望太高,那一口現(xiàn)實與理想的落差感讓他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難吃得無法想象。

    口感是對的,一口下去rou汁滿溢,但味道確實難以想象的詭異。

    有點像中藥煮雞胸rou,黑咖啡蒸蝦滑,第一感覺是味同嚼蠟,回味過來竟然苦不堪言,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桌上被他夾了一塊的那盤羊排,它的外表依然獨具欺騙性,只是那一口的味道恐怕要食客用一生去治愈。

    秦游不信邪地將周圍的菜全都嘗了一圈,果真一道比一道難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然而一旁的肥雞已經(jīng)續(xù)上第二碗了。

    他停下筷子,沉思了許久,在發(fā)覺遠處那些還沒被臨幸的菜竟然連菜帶盤地自動飛過來“自薦枕席”后,只得眼角抽搐著拿了手邊的一塊相對正常的酥餅,干嚼無糖麥片一般啃了起來。

    他合理懷疑這是時穆的報復,老怪物果然心腸歹毒,竟然能想到這般殘忍的酷刑折磨人的身心。

    好不容易混過了這頓,秦游強忍著不適捏著鼻子強塞了一些東西,肚子里總算有了著落。

    他正躺在躺椅上捂著酸脹的胃感嘆前途一片黑暗,就聽見收拾完餐桌的蘿卜怪畢恭畢敬道:

    “夫人,樓主大人指使奴傳話給您。大人說,您今后若是閑來無事,可以在這層樓里四處逛逛,尋些趣事做。”

    蘿卜怪空有一副山一般般壯闊的聲身軀,說話卻尖聲細語,活像古代宮廷里的太監(jiān)。

    秦游挑了挑眉,頓時翻身從躺椅上下來:

    “行,速速帶我參觀一番你們后廚?!彼欢ㄒ纯催@些玩意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

    第七十九章

    起先秦游以為這滿桌子的黑暗料理問題出在后廚的手藝上, 但當他真的在蘿卜怪的指引下見識了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的制作過程后,才發(fā)覺自己原來是錯怪那些無辜的廚子了。

    原來那桌上的紅燒rou圓是巨型蜘蛛怪背上的rou瘤,椒鹽茴香小排來源于單條腿的頭部像羊的怪物, 然而那些畸形可怖的新鮮尸體就這樣陳列在屠宰室里, 經(jīng)由渾身包裹,看上去還十分衛(wèi)生的牛頭人廚子果決粗暴, 卻富有技巧的刀工處理下, 成為了外表極具欺騙性的食材。

    秦游看著玻璃壁后面那些□□脆利落掏空了軀體上所有嫩rou的尸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了將胃酸都吐出來的沖動。

    “這些都是從樓下臨時運過來的頂尖食材,”

    蘿卜怪顯然難以理解這位便宜夫人為何面部扭曲, 它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樓主平時口味清淡, 只偶爾用一些藥膳,后廚很長時間都沒這么忙碌了?!?/br>
    后廚竟然分工明確,蘿卜怪負責干一些搬運的體力活,或者給牛頭人廚子打打下手, 秦游跟著引路的蘿卜怪一路走來,路過的全是形態(tài)千奇百怪, 忙得不亦樂乎的仆從。

    參觀了屠宰室,蘿卜怪又無比殷勤地帶著秦游來到了隔壁的烹飪區(qū)。

    這里除了體積龐大的灶臺之外, 還有無數(shù)精致小巧的櫥柜鱗次櫛比地陳列周圍, 類似于中藥房的分類藥材的柜子。一頭全副武裝的牛頭人就這樣杵在一口慢火烘烤的大砂鍋前, 竟然給人一種世外高人打坐調息的架勢。

    然而秦游前腳踏進去,就看見牛頭人閃電般地一手掀開鍋,另一手拉開手邊的一格小抽屜抓了一把黝黑的樹枝, 在蒸騰四散的霧氣中一股腦兒撒進了鍋里,還有一只手則動作幅度極大地扇動了幾下, 灶上的火便燒得更旺了。

    那些樹枝在冒泡的湯汁里很快融化,金黃的色澤奇跡般地在乳白的高湯里暈染開,鍋里的食材早已燉得爛熟,色澤飽滿的rou塊在滾鍋里起起伏伏。

    緊接著,牛頭人抄出背在身后的另兩只手臂,秦游只覺得一陣眼花繚亂,櫥柜的各個抽屜接連打開,各色奇形怪狀的材料騰飛而出,雜耍似的全都飛進了鍋里。

    其中有類似于章魚黝黑蜷縮的蛸,干癟的壁虎尸體,拳頭那么大的蝸牛的殼.....

    秦游覺得再看下去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他在胃里酸水翻滾的難言感受中,不由得對這四條手臂的牛頭廚子產生一種微妙的敬佩。

    牛頭廚子絕世高手一般揮臂合上鍋蓋,將那翻滾的蒸汽以及四處亂竄的香味全都收納進那砂鍋里,然后氣定神閑的轉身,用被口罩遮了大半張的臉對準了秦游這個閑雜人等。

    它張了一雙和氣質非常不符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秦游還沒從它剛才那番cao作中回味過來,便猛地對上這雙銅鈴般的牛眼,感覺面部神經(jīng)都跟著抽搐了一下,緊接著就瘋狂抑制想笑的沖動。

    牛頭廚子對著他頗有禮貌地點了點頭,由于那對沉重的犄角,這個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似乎并不輕松:

    “這里沒什么活,你先去別處忙吧?!?/br>
    它黝黑的眼仁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眼眶,壓根沒有什么轉動的空間,秦游愣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在和身后的蘿卜怪說話。

    蘿卜怪剛才艱難地把頭頂?shù)木G茬塞進門框就被趕走,倒也好脾氣地點了點頭,笨重地轉過身,再度費力地將弓著幾乎不存在的脖子試圖再把頭頂?shù)囊黄G油油塞回去。

    “不知今日的晚膳夫人是否用的盡興?”

    望著蘿卜怪顫顫巍巍的背影,牛頭人竟然一副坦坦蕩蕩理所應當,他神態(tài)嚴肅——至少裸露的一雙銅鈴大眼非常嚴肅地立在原地,就像面對領導視察時臨危不亂的優(yōu)秀干部。

    “樓主不喜葷食,時常沒有胃口,這么多年來老??沼幸簧肀绢I無處展露,恐怕手藝退步了不少,還請您海涵。”

    說到廚藝,牛頭人一邊假惺惺地自謙著,眼睛里卻流露出自信的光芒。

    秦游被這一雙期盼的眼睛瞪著,就算實在不能昧著良心實現(xiàn)對方“求表揚”的愿望,卻也不忍心一盆冷水澆滅對方的熱情。他擔心自己張嘴就忍不住幾句冷嘲熱諷扇這個菜且自信的大廚幾個大嘴巴子,于是皮笑rou不笑地轉移了話題:

    “剛才這……是在放什么調料?”

    “這些可都是頂級的藥材?!?/br>
    牛頭人搖了搖頭,一副嫌這基層來的土夫人有眼不識泰山的模樣:

    “出了這通天樓一百八十八層,就算找遍整個忘川也找不到第二批。都是珍藏了成千上百年,給歷代樓主滋補身子的。”

    說完,他又長吁短嘆道:

    “可惜樓主大人清心寡欲,什么鳳毛麟角也入不了他的眼。這些珍貴的東西也只能跟老牛一起待在暗無天日的角落里獨守寂寞,直到夫人您的出現(xiàn),才讓我們得以重見天日啊。”

    秦游回想起剛才餐桌上入口的味道,差點又是一陣干嘔。先不說那些怪物身上的rou是否本身有什么問題,這些用做調料的藥材早幾百年就過了保質期,吃不死人可真是他福大命大。

    不過此時下定論卻太早了些,是否還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一時半會還很難說。

    念及此處,他直白道:

    “若不用這些藥材,您平日里不會用些油鹽醬油醋什么的調料么?”

    日子還是要過的,秦游自認為已經(jīng)十分委婉地在為自己爭取生存空間了。除非那些怪物的rou本身有毒,高溫煮熟后吃著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免去這些藥材加些正常的調味,或許以后吃上正常的飯還算有希望。

    “那些是什么?”

    牛頭人兩道粗眉皺得更深了: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至簡的烹飪方式,何況老牛雖然多年不掌勺,卻也對烹飪之道有一定的見解,頂尖的藥材在恰當?shù)幕鸷蛉谌胧巢睦铮匀粫B透進最為鮮美純粹的滋味,如果此時再胡亂添加別的調料,無疑是狗尾續(xù)貂?!?/br>
    狗尾續(xù)貂還能這么用?

    一時半會秦游分不清這是系統(tǒng)翻譯的問題還是牛頭廚子的文化造詣別具一格,總之他聽完只感到無言以對。

    他偏偏不是油腔滑調的那一卦,只能絞盡腦汁用婉轉的方式改變這牛脾氣的頑固觀念,如果不是謹記惹誰都不能惹廚子的一句至理箴言,早就一句“你說的有道理,但是真很難吃”懟過去了。

    秦游張了張口,一番話還在醞釀,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陌生的聲音:

    “牛師傅,如果夫人實在覺得不和胃口,您就聽取一次建議也未嘗不可?!?/br>
    這聲音帶著笑,配合這句非常中肯公道的話,一下子有如天籟之音:這世界原來還是有正常人……妖怪的。

    秦游循聲望去,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面容雖然普通,但頭頂?shù)囊粚﹃鹘歉裢馔怀龅那嗄辏砬斑€帶著圍裙,笑容十分憨厚親切。

    “阿成?你怎么來了?”

    牛頭廚子顯然和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牛角青年相識,說不定兩人還是同出一族的老鄉(xiāng)。

    “我來廚房送些新鮮的蔬菜,正巧碰見靜檀嬤嬤手下的小紫,她讓我來給您捎個信,說是有些要緊事勞煩您過去靜心軒一趟?!?/br>
    “著急么?”

    牛頭廚子為難道:“可是我這還在熬湯呢……”

    “您也知道的,靜檀嬤嬤最近身體抱恙,也是不好怠慢,至于這湯,我替您守著就好?!?/br>
    阿成呵呵一笑,容貌平平的臉上因為這和善的笑容倒是很能博取人的好感。

    “行,那我去去就回,你小子可得給我盯好了,這湯可是明天要給樓主大人呈上去的,過了火候就全完了!”

    牛頭廚子顯然對阿成這位老鄉(xiāng)較為信任,卻也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好幾句,這才脫榮譽盔甲似的卸下那身大廚神裝,接連擦了擦六個手后匆匆地離開,只留下秦游一個人跟那笑瞇瞇的阿成大眼對小眼,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但秦游很快發(fā)現(xiàn),尷尬的人只有自己,這牛角人阿成卻是十分自來熟,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到鍋前看著,還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起了家常。只不過這段交流也是單方面的你問我答,十分消磨人的耐心。

    在這期間,秦游干脆仗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樓主夫人”身份,假裝若無其事地拉開那些神秘的小抽屜挨個打量一番。

    直到阿成掀開鍋又添了幾位藥材,他顯然沒有牛頭廚子那般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正確抽屜的嫻熟技藝,循著標簽找了很久,才疑惑道:

    “這紫瑛葉怎么沒了?”

    秦游在一旁拉抽屜的手頓了頓,心里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這是要栽贓給我?

    卻聽見阿成語氣為難地繼續(xù)道:

    “嗐,這紫瑛只有一百八十二層的藥房里才有存貨……可是得在這盯著火候,抽不開身啊?!?/br>
    秦游聽在耳里,立刻咂摸出一絲不對勁。

    果真不出乎意料,阿成遲疑著,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實在對不住,不知能否勞煩夫人屈尊去一趟?”

    第八十章

    秦游這樣的人畢竟和傻白甜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幾乎立刻就察覺到這濃眉大眼的牛角人或許動機不純,同時驚覺一件事:被這群怪物一口一個夫人地叫著,他居然快潛移默化地習慣了。

    他其實是先試圖讓紅尾肥雞改口, 沒想到肥雞那張嘴說話的功力比吃飯還厲害, 一傳十十傳百,導致整層樓的怪物都知道他這個底層來的“丑八怪”烏雞變鳳凰成了樓主夫人。

    后來秦游又友善地對一看就沒什么脾氣的蘿卜怪提了一下, 然而蘿卜怪豈止沒脾氣, 還沒腦子,他胡扯半天簡直是雞同鴨講,只好作罷隨他們去了。

    秦游記仇,不過也懶得和這幫邏輯不通的妖魔鬼怪計較, 于是這些帳他決定一并記在時穆身上。

    提到時穆, 他很快聯(lián)想起之前對方曾經(jīng)說過,不允許自己離開這層樓。

    所以這叫阿成的牛角人究竟是毫不知情,還是一個純粹要跟頂頭上司對著干的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