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82節(jié)
從腕足堆里爬出來的時候, 秦游恨不得立刻跳進水里把自己洗干凈。好在除了周身如同糊了一層漿糊一般黏答答的觸感,腕足上的黏液并非是刺鼻的海腥味,而是一股寺廟里最為常見的香火氣味?;蛟S正因為此, 他方才才能僥幸沒被覓羅發(fā)現(xiàn)。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此時覓羅和時穆已經(jīng)離去, 他一邊將羽織擰干,將其翻面嘗試擦拭頭發(fā)上的黏液, 一邊問道。 “無可奉告?!膘o檀仍佇立在原地, 高大的身形淵渟岳峙,他背對著秦游,仿佛在凝視黑暗中被鎖鏈禁錮的龐然大物。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請回吧?!?/br> “等等?!?/br> 擦來擦去, 頭發(fā)非但沒有變得清爽一些,反而黏答答地糾纏在了一塊,秦游壓抑住心中的煩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友善一些: “神鳥在彼岸可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你卻與覓羅勾結,將這位神明封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旮旯里, 就不怕我告訴其他人?” “看來你很有自信。”面對這樣的威脅,靜檀毫無反應:“將一切泄露出去之后, 你認為自己還能活下去么?” 這招反向威脅確實在意料之中。若非手里確實沒有籌碼, 秦游也不愿出此下策。 “罷了?!膘o檀揮袖轉身過來, 神色在昏暗的燭光下晦暗不明:“我知道你現(xiàn)在想問什么。事已至此,我便告訴你也無妨。” “覓羅所用的禁術,有且只有唯一一種解藥, 就是神鳥之血。” 神鳥之血?有意思。 秦游冷笑一聲,表面上隨意將弄臟的羽織胡亂地團在懷里, 實際已經(jīng)暗中握緊了懷里匕首的刀柄。 然而靜檀似乎已經(jīng)看穿了他的目的,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徒勞無用。我身后的神鳥只是幻象,你就算能僥幸突破我的防守,也無法從它身上獲得一滴神之血?!?/br> “你所需之物,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 靜檀就這么拋下一句謎語,就用法術將秦游從古寺里攆了出去。 以至于秦游后續(xù)在山野里的溫泉里差點泡成一只蒸蝦,在飯桌前等到原本就毫無食欲的飯菜漸漸變冷,直到難以下咽,都是因為心里在琢磨這幾個字。 他看著眼前不知名禽類燒制的一盤烤rou,嘗了一口,強忍了半天才沒有反胃嘔吐。 說起來,自從他來到千年前的世界之后嘗過了時穆的血,便覺得普通的食物,甚至是系統(tǒng)商城的人類美食都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是因為時穆的血很特殊?若是千年后那個靠神鳥半顆心臟存活的通天樓主,倒也的確符合,可千年前的時穆只是一個誤入異世界的普通男高中生而已。并且秦游也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怎么好端端地會覺得人血很很美味?這未免也太變態(tài)了。 突然,秦游一個激靈,想起了他剛來這個世界不久的經(jīng)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時的時穆,似乎就是一個聞到一點血腥味就難以自己的變態(tài)。 他撂下筷子,沖回了住宿的房間內。然后脫下衣服,回頭從黃銅鏡里觀察自己的背部。 詭異的圖騰如同烈焰一般,栩栩如生地盤踞在他大半部分的脊背之上。而他的腦內也十分應景地回想起鬣狗老大狄葉的一句話: “你身上有樓主大人的印記,你身上和流著同樣的血?!?/br> 所以神鳥之血就在我身上? 秦游咂舌,這種玩游戲面臨地獄難度的boss,結果還沒開打對方就倒地掉寶箱的感覺,實在是太魔幻了。 所以現(xiàn)在的難題就是,他要如何接近現(xiàn)在被覓羅控制的時穆? 秦游目前唯一掌握的覓羅的行蹤,就是她在和靜檀會面時提出的商家酒宴。而作為彼岸第一大名門望族的商氏既然設宴,就必定會邀請秦游現(xiàn)在的老東家,也就是同商氏平起平坐的金氏。 然而沒等秦游想辦法讓老東家能再一次牽線搭橋,他這個不值一提的門客竟然第二天就被金大司馬親自召見了。 “五日后,希望閣下能同老夫一同赴宴。” 金平老爺仍然是一副最初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他倚靠在太師椅上,啤酒肚將錦衣華服撐起一個明顯的弧線,捋著胡須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秦游。 “敢問大人,小人不過一個小小的門客,為何有此等殊榮?” 秦游卻深知眼前這個身居高位卻看似平易近人的貴族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 “果然瞞不過閣下您?!?/br> 金大司馬大笑兩聲,朝身后的仆從遞了一個眼神,后者立刻心領神會,上前遞給秦游一副畫像。 “這是商家庶子商遙,商家此次設宴,實則是為了舉辦這位少爺?shù)墓诙Y。而這位商遙,早在十年前就被選為下一任神子,加冠之后便可進入神社侍奉神鳥,向眾生傳遞已失落的神鳥意志?!?/br> “然而十年前,吾兒金越也是神子候選者,卻在儀式當晚慘遭歹人加害,死于非命。老夫雖懷疑此事正是商家的手筆,卻苦于沒有憑證。如今商遙即將擔任神子的職責,商家與神社的關系會更加密切,只要將神社拉攏,日后恐怕連樓主大人都要忌憚三分。老夫不僅失去了心愛的子嗣,金家的地位也會因此一落千丈,實在心有不甘?!?/br> “閣下聰明絕頂,應該已經(jīng)猜到了此次請您前去的目的?!?/br> 秦游瞥了一眼那副畫像,之間那個名為商遙的妖怪長了一副狹長上挑的雙眼,頭上一對狐貍耳,身后也有一個掃帚似的大尾巴,看來是個狐貍精。 “商氏同金氏一般權高望重,而兩家又有此般恩怨,酒宴必然聲勢浩大且戒備森嚴??峙麓诵泻茈y全身而退,金大人這是想要小人的命啊?!?/br> 秦游悠悠嘆了一聲,既不同意也不拒絕,只扮演一副為難的樣子。 “此次任務自然不會讓閣下孤注一擲,老夫還會派諸多屬下鼎力相助?!苯鸫笏抉R眼里閃過一絲精明,笑容依然和藹可親。 “是么?” 這番說辭看似已為秦游考慮周全,實則感受不到任何誠意,而且秦游非常了解自身定位,他也不過是金老爺眼里一個用過即棄的棋子而已。 “恕屬下難以從命?!?/br> “——區(qū)區(qū)一個低賤的死士,讓你為老爺賣命,是你的榮幸!” 沒等金大司馬作出反應,他身邊的仆從就變臉比翻書還快,劈頭蓋臉地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這出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秦游在心里嗤笑一聲,面不改色道: “屬下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并非不想為大人賣命,而是實在力不從心。若是將此事辦砸,非但不能達成目的,日后金商兩家可就完全撕破臉面了。此種后果小人難以承擔,還請大人另尋高明吧?!?/br> 那個仆從面色激動地想說些什么,卻被金大司馬揮揮手攔住了: “老夫也不喜歡強人所難,若閣下實在不愿,我也不強求?!?/br> 這話倒是出乎意料了。 秦游原本還準備了一肚子腹稿要跟他來回打太極,此時對方卻猛然偃旗息鼓,反倒讓他一愣。 “不過老夫不會收回一同赴宴的邀請?!?/br> 金大司馬仍捋著胡須,笑得像個彌勒佛: “據(jù)說閣下還有一位同伴不知所蹤,此次商家賓客如云,來自四面八方的貴客全都齊聚商氏府邸內,若閣下在鏡先生那里沒能得到消息,為何不在宴會上打聽打聽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游原本就是假意推拒, 借赴宴的機會接近覓羅,想辦法解除時穆身上的控制。金大司馬的一番言辭雖然目的存疑,但表面上看來還算無懈可擊, 他也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轉眼間就到了商家酒宴當日, 現(xiàn)場果然珠圍翠繞,門庭若市。商家的府邸雖然不如通天樓恢弘氣派, 卻也是美輪美奐, 富麗堂皇。形形色色的賓客們有的云鬢高綰、 身披繁復的錦繡羅紗;有的則珠光寶氣,貴氣天成,將一副副于人類而言千奇百怪的面孔和身軀以錦衣華服盡數(shù)包裝,頗有種怪誕與紙醉金迷交織的奇異感。 大廳內, 則是肆筵設席, 歌舞升平。狐貍面貌的云衫侍女們在裊裊檀香中頻傾壽酒。西面席位上坐著的正是宴會的主人商家家主,這個位高權重的老狐貍見金家一行妖怪登入門廳,便放下手中的金樽,起身來, 與金大司馬先來了一套寒暄奉承。 秦游在一旁聽這兩個老油條你來我往地夾槍帶棒,明嘲暗諷, 好半天也沒聽出點關鍵信息,正打算隨意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坐著, 沒想到金大司馬話音一轉, 突然開始介紹起他身后的一眾隨從, 秦游分明站在最后,卻首當其沖: “這位是老夫的門客,秦先生?!?/br> 金老爺笑得和氣, “秦先生在老牛頭的隊伍里可是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后來又在鬧市里從刺客手里救了老夫一命, 實在是不可多的良士,老夫向來惜才,便將其收入囊中?!?/br> “原來如此?!鄙汤蠣?shù)哪抗庠谇赜紊砩像v足片刻,眼里閃過了一絲不懷好意: “秦先生果然一表人材。只是老夫聽說,近段時間民間出了一位武藝高超的無名刺客,視銅墻鐵壁為無物,許多商賈貴胄都成了他刀下亡魂。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有傳聞說有人撞見他行兇之前頭戴帷帽,面貌不詳?!?/br> “而死在他手里的,大多都是金家的眼中釘?!?/br> 商老爺瞇起一雙狐貍眼,笑道: “鄙人對這個無名刺客倒是更感興趣,若金老爺與此人有交集,請務必引薦給在下,讓我府里的侍衛(wèi)跟他過過招,漲漲見識?!?/br> 秦游驀地聽見自己的馬甲被提及,雖然面不改色,心里卻咯噔一下:這話分明在含沙射影,看來這個老狐貍早就知道金家此行是有備而來。然而金家門客眾多,老狐貍也不一定就板上釘釘?shù)夭鸫┝怂纳矸?,大概率只是通過這一招旁敲側擊,警告金老爺罷了。 果然,這番堪稱尖銳的話差點沒給金老爺那張笑面硬生生撕開一個口子,然而金老爺只是面色僵硬了一瞬,便很快捋著胡須恢復了常態(tài): “商老爺真是說笑了,這傳說中的無名刺客若當真這般無所不能,老夫自然也想結交一番。只是老爺口中的命案事關重大,可大部分嫌犯早已被通天樓鬼差捉拿歸案,您貴為商氏家主,還是少聽信坊間謠言為好啊?!?/br> “呵,那些替罪羊——” “樓主大人駕到!” 只聽見門外的守衛(wèi)吆喝一聲,兩個老爺立刻偃旗息鼓,退向一邊行禮恭迎。 覓羅身披紅色大氅,身后跟了數(shù)十個銀色面具的玄衣人,浩浩蕩蕩地踏入門廳。 那些銀面具都身披斗篷,身形相似,秦游在眾妖身后暗中觀察,卻難以分辨時穆是否在其中。 待通天樓一行人落座,宴會上才開始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秦游在角落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戳著用不明生物做成的“山珍海味”,心思全在北面席位的覓羅和那一幫銀面具身上。 直到靜檀孤身一妖,還是那一身白色的祭司服,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正廳門口。 最先注意到的還是正左右逢迎的商老爺,他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 “你們這幫奴才怎么辦事的,還不快快恭迎鏡先生!” 這下不光是宴會上忙前忙后的蝦兵蟹將,就連那些心高氣傲的賓客們也紛紛惶恐起身,獻上對神鳥使者的尊敬。 可見,盡管通天樓主更迭換代,對神鳥的信仰在這些位于權力中心的妖怪心中,仍然占據(jù)非常重要的地位。 只剩下覓羅翹著腿,在高位上不動如山,她的目光在靜檀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再度回到了手里的金樽上,表情莫測。 “無需多禮。我應邀前來,只是遵從神鳥大人的意愿?!?/br> “犬子的冠禮有此等殊榮,鄙人實在受寵若驚?!?/br> 商老爺火急火燎地迎到靜檀跟前,諂媚討好的模樣跟方才冷嘲熱諷的嘴臉大相徑庭。 “商遙,還不快過來!” 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又擠出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狐貍,原本還有些不情愿,在自家老爹的脅迫下,只好屈從地擺出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供奉儀式在即,鏡先生特此駕臨,定是有要事相告。你既然被選為神子......” “不必?!?/br> 靜檀打斷道: “供奉儀式改日再議。神子及冠,我身為神社的主事人理應到場?!?/br> 他從袖口里拿出一個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