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吃瓜看戲的日子 第91節(jié)
顧運先到老太太跟前,先與人請安,老太太不叫她磕頭,把人摟到自己身畔,笑說:“可是又大一歲了,你這丫頭最有福氣,日后也定是這樣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去吧,與你嫂子姐妹們玩去。” 顧運在這里吃了長壽面,還要老太太陪著她吃了一樣的一碗,得了老太太給的生辰禮,才溜溜達達去玩了。 大奶奶把席面安排在花廳,一應都是常來往的姑娘,沒有夫人太太們管著,過這樣的生辰小聚,她們是在愿意的,還要了幾壇子果酒,將桌子都擺在一起,先就行起酒令。 顧運是個人來瘋,氣氛起來,她比誰都會玩,又本來是個才思敏捷,度有詩書的,對上誰都不在話下,一屋子人,笑聲幾里遠都能聽見。 她是壽星,各人都來敬她的酒,十幾二十人,都來灌她,雖然是果酒,一番輪流下來,喝下來就已經雙頰緋紅,眼睛水潤帶光。 “可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倒下了。”顧運推酒,一雙水潤的眸子半嗔著看人,求饒。 還是顧存珠極貼心,抽空夾了一筷子菜過去,喂給jiejie吃。 實是顧運喝了一肚子酒水,現略離得她近些,就能聞到一身的果酒味道。 一位小姐挑眉而笑:“她們的都喝了,只不喝我的,是個什么道理?我只不依?!?/br> 顧運推也推不掉,又不禁人激,人家多說了幾句,她就哈哈應下,“好好好,喝,我都喝?!?/br> 又要喝酒,又要作詩,是十個腦子也不夠用,顧運只覺得自己眼前霧蒙蒙,要花了似的。 還是大奶奶來調解:“那玉芙蓉待會兒要唱貴妃醉酒的戲,這戲現在最火,他們這會兒怕是在已經在上妝,姑娘們醒醒神,別反把自己吃醉,叫別人看著咱們笑話了?!?/br> 聽得一位小姐呀了一聲,說:“竟然請到他了?我知道他近來在鏡京中是極有名氣的,就是那些府邸本來養(yǎng)著戲班子的也都愿意看他,請他去,也并不是唱的什么新戲碼,都是說他聲音清亮好聽,扮相更是上乘,上回我嬸子府上辦宴會,想請他,都沒請著呢?!?/br> 見她們說上這個,大奶奶一面低聲吩咐人去端解酒的湯茶過來,叫這些姑娘小姐都吃了。 顧運笑:“果真這么好,不聽一場都是我的遺憾了,可要去識見識。” 飲了解酒湯子,又喝茶漱了口,這些小姐方叫丫鬟扶著,花園子擺著的臺子下看戲去。 這處位置也選得好,北面靠東偏僻的位置,背著陰,又通風透氣,前頭臺子是一處水榭。 除了一出貴妃醉酒,顧運又另點了一個自己愛聽的,其余的就都給別人點。 最后一共點的五冊戲。 但只有前面兩出是玉芙蓉唱的,后面三出是如意館的其他角色唱。 顧運不以為意,兩出就兩出吧,叫人一名角兒連唱五唱她也不好意思,又不是那等沒人性以勢壓人的人家。 才想著,那頭臺子,穿著戲服的人就上場了。 主角自然是“楊貴妃”。 施施然抬手上來。 顧運抬眼看去—— 那高高瘦瘦的柔美身段兒,穿著水粉色的戲服,蓮步輕移,十分惹眼。 一行一能,舉手投足,都是韻律章法,臉上上著粉,雙眸含情,勾挑拉絲,情意綿綿,欲語還羞。 方一開口,那如怨似嗔的清亮聲音直擊人耳膜,讓人不自覺心頭一陣。 太抓人心了。 顧運揉了揉耳朵,怪道能成角兒,受人追捧呢,這是有一把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嗓子! 唱到悲情時,如泣如訴,亦嗔亦笑。 “這也太會了?!鳖欉\忍不住自語說了句。 不獨她,這玉芙蓉一開口時,旁邊坐著的姑娘們,一下都噤了聲,精神眼睛全匯聚到了臺上之人身上。 玉芙蓉一連唱了兩場,結束后下了臺,去顧府給準備好的屋子去換衣卸妝去了。 顧運悄悄溜了,跟了過去。 這人唱得好,在顧運眼里相當于上輩子那種高端搞藝術的人才,又稀罕他的品貌,便想認識認識。 玉芙蓉那里,小丫頭剛給他卸下了妝面。 顧運過來,這些如意館的人也都并不敢攔著,只朝著里頭喊了一嗓子。 小丫頭忙跟玉芙蓉說:“顧家小姐過來了,約摸是跟你說話的,你晚一步再去換衣裳?!?/br> 話才說完,就見一個玉面小姐進來,真真是,生得十二分的整齊好顏色。 他們這些見慣了好皮相的,都覺得眼睛恍了下似的。 隨即忙低頭,不敢很看, 顧運朝著玉芙蓉走過來。 玉芙蓉就站了起來,合手朝著顧運行了一個禮。 顧運這樣上下一看,才發(fā)覺,這人身量極高,卻也瘦,難關穿上衣裳這般好看。 臉上的彩妝沒了,濃眉配著上挑極有神的鳳眼,端是個好模樣。 她眼含欣賞,看著人,認真詢問:“我見你唱得極好,又聽你最近聲名大,才想來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玉芙蓉見這位小姐臉嫩,想來應是年紀不大,態(tài)度落落大方,眼睛里竟是真的透著真誠的喜歡,并不似以往所見那些叫人惡心的渾濁欲色的眼神。 便說:“在下俗名馮慕緣三個字?!?/br> 顧運又細問是哪三個字,對方一一說了。 “今年幾歲了?” “年已十九?!?/br> “噢,我忘了。”顧運拍了一下額頭,“你唱得極好,我要給你賞錢?!?/br> 她在荷包掏了掏,卻發(fā)現里頭沒放銀票,只有幾粒碎銀子,自然是不夠給這人的,不然可不是賞人,是羞辱人, 好在翻出來一對白玉雕成的小兔,原是她爹送給她的小玩意,一盒本有六只,形態(tài)各異,憨態(tài)可掬,十分可愛,后來被她玩得掉了兩只,不整數了。這兩只也不知道幾時塞進來的,不過正好。 “這個給你,獎勵你唱得好。”顧運眨眨眼,把玉兔遞過去給人,又嘻嘻一笑。 眼睛時而迷離,馮慕緣一眼就看出這是喝多了酒。 “等結束后我嫂嫂會給你們班子賞銀的,這個就單給你?!鳖欉\見人不敢要的樣子,應是給人塞過去了。 “多謝小姐?!崩钅骄壍?。 他現實說話的聲音與臺上略微不同,要更低一些,但或許是唱戲習慣的了,那腔調天生就比普通人說話順耳。 極讓人喜歡,愿意與他說話。 “你從前在哪里唱的,怎么沒聽過你的名兒?你現在是日日唱,還是唱幾日歇一日?” 李慕緣心中冷笑,他這樣的人那哪里輪得到他選擇,只要有人要他唱,便是唱到嗓子出血,也要吞了血上臺。 “姑娘,你怎么跑這里來了,大家都找呢?!焙龅兀忸^澄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運哎呀了一聲,回頭,跟李慕緣說了句:“我在家行九,你日后若遇見什么難處,可以來找我,我要回去了,再見。” 說罷,顧運轉身往外去,跟著丫鬟走了。 旁邊管著他們這些人的管事,指著顧運離開的背影,說:“這位就是顧家今日做生辰的那位小姐,真真的,這樣一個人,誰看了不喜歡,對咱們說話也都是客客氣氣的,遇見這樣的雇主是我們的福氣。” 誰說不是呢,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唱完戲請他們去見的,女眷們就罷了,那些男客,很有些不講體面,把他們當個玩物,當眾調戲的不在少數。 誰叫他們是下九流的戲子呢。 這話聽了,身在這一行的,哪個心里不哀。 鬧了這一日,又是宴會又是聽戲,客人散了送回去,未時已過。 顧運才是回屋,一推門,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搖搖頭,再睜開眼。 哪里是看錯,分明是司桓肅正主人似的坐在屋子里呢。 她眼都瞪直了,不可思議道:“這青天白日的你也敢來?!” “本大人未必是見不得人的?何以不敢來?!彼净该C哼道。 顧運驚,“我丫鬟呢?她們馬上就要回了。” 司桓肅卻沒理人,將人上下一打量,“且寬你的心,你們老太太給我下的帖子。既然是你的生辰,自然得來送個禮物?!?/br> 顧運眨了眨她水潤有些失焦的眸子,好懸還能聽懂話,“什么禮物,拿來我看看?!彼松斐鍪?。 司桓肅一嗤,剛想開口,卻多看了他一眼,忽然轉了話,說:“你喝了多少酒?” 顧運笑嘻嘻搖頭,“不記得了?!?/br> 司桓肅說:“明日來帶你去個地方?!?/br> 顧運:“帶我去玩呀?” 司桓肅將她推遠了些,淡聲道:“帶你去查案??磥砉皇亲砹?,你歇著吧,我先走了?!?/br> 顧運看著恍然一下就不見的人影,倚在門前,想了想,說:“誒不對,我的禮物呢?” 第一百一二章 澄心和黃杏兩人一人提著水, 一人抱著一方托盤從外頭走進來。 卻見自家姑娘倚在門出,眼睛茫茫的不聚焦,秀眉緊皺, 嘴巴嘀咕, 不知自己跟自己說著什么。 黃杏飛快把東西放進屋里,過來扶著人, 說:“姑娘如何一個人站在這里?吃了酒的, 仔細摔著。小丫頭怎么一個不見?哎!” 澄心橫眉冷眼掃了一眼院子:“還能哪兒去了, 定是見今日沒人管, 都偷著出去玩, 連屋子也不看?;仡^真要好好教訓教訓, 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 “算了,好歹姑娘生辰,大好的日子,你也少生些氣, 先服侍姑娘沐浴?!?/br> 顧運是真累迷糊了醉迷糊了, 也不說話,由得她們擺弄。 坐在水里正洗著呢,忽然又來了一句, “我禮物呢?” 黃杏以為說的是老太太她們給的, 忙哄人, “都在屋里擱著呢。” 顧運才噢了一聲, 不鬧了。 洗完澡, 換上干凈的衣裳出來, 扶顧運去床上躺著, 說:“姑娘睡一會子吧?!?/br> 顧運漸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夢中,一會兒聽見有人咿咿呀呀唱大戲, 贏得滿堂喝彩,畫面一轉,又見個高傲冷酷的男人坐在她屋子里,眼神睥睨,說要給她送禮物,顧運問禮物在哪兒,那人冷哼一聲,說喝得如此醉醺醺還想要禮物?她氣得砰一聲跳起來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