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上好像有一片黑影總是擦不干凈,蕭灼華想了一會兒才覺察到是自己跪太久發(fā)暈了。 “吱呀”王總管趾高氣揚地推門進(jìn)來,看到蕭灼華艱難地干著活,一張胖臉泛出嘲諷的笑容。 “廢物,病得一點用都沒有,連個地都擦不干凈?!蓖蹩偣苷也怀鍪裁床缬行┎粷M,故意在光潔得可以照鏡子的地板上踩幾個帶著泥水的鞋印。 蕭灼華暈得抬不起頭,難受地伏在地上,很小聲地道歉:“對……不起……奴……再擦……” “你知不知道你在打掃什么地方,這可是三天后將軍要和公主殿下拜堂的正殿,因為你一個掃把星耽誤了事,你負(fù)得起責(zé)嗎?” “奴……會改的……再擦……”想起這殿上裝飾的大紅喜字和紅綢帶,蕭灼華心里有些發(fā)酸,連帶著眼里也發(fā)酸。 王總管得意地jian笑著,一腳踢翻了蕭灼華放在一旁用來洗抹布的小木桶。“東西怎么亂放,都礙著爺?shù)哪_了。給我擦,擦不干凈你這一天都別想吃一點東西?!?/br> 蕭灼華努力張嘴吸著氣,半晌才回答:“好……” 王總管昂著頭走了,蕭灼華才敢脫力地倒在地上,抬手捂住心跳過快的胸口。 費勁地喘著氣,蕭灼華想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礙事,這么沒用,懷孕后已經(jīng)慢慢虛弱到干不動簡單的活計了。 從小沒人教過他男性地坤懷孕后會格外脆弱,更何況他本來就帶著一身病痛。 他只覺得自己變得更沒用了,心里很自責(zé)。 緩了一會兒,心臟好像沒有那么難受了,小腹又隱隱作痛起來,蕭灼華感受到一點點溫?zé)岬囊后w流下來,知道自己又出血了。 他每到特別難過的時候肚子就會痛,偶爾在褲子上留下一點血跡。 他很盡力逼自己不要難過,不要影響到小桃子,可是好像沒什么用。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覺得小桃子好可憐,生在自己的肚子里,陪著他茍延殘喘地度日。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情緒激動,低頭繼續(xù)打掃著,忘記了時間,直到落日的余暉替換了日光,偏涼的風(fēng)透過門縫吹進(jìn)來,惹得他打一個哆嗦。 他這才意識到一天都快過去了,而他一直滴水未進(jìn)。 飯點都過了,不出意外今天又要挨餓了。 蕭灼華本來像白玉一樣漂亮的手被冷水浸得通紅,被鋒利的物件劃開了幾道小小的裂口,他疲憊地倚著門框,看著一塵不染的大殿,想象顧煜的大喜日子。 你到時候應(yīng)該會很高興吧。 你高興就好。 在我面前你都不笑的。 少爺啊,你笑一笑吧,哪怕和別人在一起也好。 忘了我,你笑一笑吧。 雁陣的悲鳴驚破了秋風(fēng)的靜謐,孤鶩的身影裝點了紅霞的絢爛。長天常伴秋水,天地間凄然無際,秋波橫黛,鷺起哀聲,好似廢舊戲臺上嘶啞的殘曲,唱不盡霧靄迷茫間的歸期。 第11章 “灼華!我找你半天了,你不在柴房歇著,來這里干什么?” 蕭灼華回頭,看到蘇云澈提著藥箱和一個小紙包慌慌張張向他奔來。 蘇云澈以前是跟著顧煜平叛的軍醫(yī),當(dāng)朝皇帝即位后拒絕了加官晉爵,娶了那個在家鄉(xiāng)等他多年的小情郎,在城南開了家醫(yī)館,醫(yī)術(shù)精湛高超,世人皆稱蘇回春,頗負(fù)盛名,一號難求,紅門鐘鼎之家,甚至皇宮上下都要敬他三分。 蘇云澈比顧煜大兩歲,如同清塘一般的眼里閃爍著慈悲之氣與若有若無的憂郁,鼻型挺翹為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平添幾分英氣,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卻又疏離。他常年穿一襲樸素的斜襟大袖白底鑲綠袍,腰系夫人給他繡的各色荷包,一年四季不曾重樣,夏有荷香暗浮,冬有梅馨蕩漾,飄飄然有謫仙之氣。 “蘇大夫。”蕭灼華蒼白地笑笑,指甲卻因為心悸死死扣著門檻。 面前柔弱的地坤像一只沒人要的流浪貓,蜷縮成一團(tuán),不禁讓蘇云澈想起自己懷孕的夫人,有些心疼。 “又難受了?還能自己起來嗎?”蘇云澈把東西放下準(zhǔn)備扶他。 “不用扶我,我可以走的?!笔捵迫A撐住門框,依然溫柔地笑著。 明明上一秒還虛弱得動不了,蕭灼華卻捂著肚子自己慢慢站了起來,腿跪得不聽使喚,步履艱難地向柴房走去。 蘇云澈知道蕭灼華的性子,每次麻煩了別人都會自責(zé)很久,就不和他犟,只是跟在他后面默默護(hù)著他,怕他站不穩(wěn)。 到了柴房,蕭灼華看到很久不用的紅泥小爐難得升起了一團(tuán)火,藥罐子升騰起苦澀的白汽。 蘇云澈給他倒一杯溫?zé)岬拈_水,遞到他手里。 “謝謝大夫?!笔捵迫A的冰涼的手碰到溫?zé)岬谋?,感覺沒那么冷了。 “之前你險些流產(chǎn),我盡力保住了孩子,本來打算守到你醒來,但宮里有急詔叫我去看病,只能先走了。給你留了藥方,讓顧煜給你抓來,可是我今天一來,藥怎么一幅都沒用?”蘇云澈把著蕭灼華的脈,皺起眉頭,“不喝藥可不行啊,孩子會吃不消的?!?/br> “最近總是下雨,我用來燒爐子的枯枝受了潮,不能用了……”蕭灼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頭。 “那你最近喝冷水啊,外面井水那么涼?!碧K云澈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