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笔捵迫A摟著他的脖子，沒精打采地回答。

    “你覺得哪不舒服就跟我說，身體不好還非要忍著干嘛，什么臭毛病。這個姿勢背著行不行？”顧煜問。

    “行。”蕭灼華蔫蔫地回答。

    “以前經(jīng)常這么疼？”顧煜再問。

    “也不是，今天有點(diǎn)累?！笔捵迫A再答。

    不知不覺人群越來越稀少，顧煜耳邊漸漸清凈，就知道離顧府不遠(yuǎn)了。

    “跟你說了不能出去，病沒養(yǎng)好，非要出去?？矗揖椭滥闶懿蛔“??！鳖欖嫌悬c(diǎn)生氣。

    蕭灼華親一口顧煜的側(cè)臉。

    顧煜：？？？

    顧煜羞得很，平日里英俊冷酷的臉此刻變得又燙又紅。

    蕭灼華疲憊的語氣里帶著笑意：“少爺，你能帶我出來玩，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好好調(diào)養(yǎng)，等你的病全都好了，我天天帶你出來玩?！?/br>
    “真的？”蕭灼華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顧煜也不由得高興起來，嘴角微微上揚(yáng)。

    月色落影，如積水空明，閑潭清澈，倒映著寧靜的亮銀，倒映著他們的身影。

    夜色漾月華，月落皎皎清溪底。長天共薄云，鴛鴦雙雙行云里。

    冷風(fēng)徐徐吹過，道旁柳樹嘩啦啦搖晃著殘葉，街邊李樹挽留不住欲落的深紅色。不知誰家笛聲癡纏落木紛飛間裊裊，二十三里傷心地，凄凄婉婉入夢里。

    他們披著月華流光萬丈，年歲正好。卻殊不知人世滄海桑田，寥寥之間，情結(jié)既起，良緣將斷，秋黃終究等不來春芳，就如深沉的月亮終歸要錯過熱烈的太陽。

    第33章

    顧府的朱門訇然中開，桃花樹在燈火昏黃間靜靜佇立，枝椏上紅紗舞動，銀鈴輕響，落葉紛紛揚(yáng)揚(yáng)，風(fēng)起挽秋黃，草木空余霜。

    顧煜背著蕭灼華一路走向?qū)嫹浚⌒囊硪戆阉抛陂缴稀?/br>
    蕭灼華解下沉重的大氅垂在臂彎，肩膀消瘦的輪廓被顯現(xiàn)出來，漂亮的鎖骨和頎長的脖頸白皙細(xì)膩，柔順的黑發(fā)攏在身后，一雙桃花眼仿佛蕩漾著明媚的春波，睫毛濃密，柔柔的燭光燈影間，在一張絕美的蒼白臉龐投下細(xì)碎的陰影。

    聽到蕭灼華無力地咳嗽幾聲，身旁的顧煜一邊給他搓著冰涼的手，一邊慎怪道：“你看看，病又嚴(yán)重了吧，下次不能這么任性，你求我也不行。”

    蕭灼華不說話，氣鼓鼓低下頭，過一會兒，目光幽怨地偷偷瞟顧煜的臉色。

    “別這么看我，你就是把我盯穿了也不行?！鳖欖夏竽筘堌埖哪?，“肚子還疼嗎？”

    蕭灼華嘴角微微勾起，故作頑皮地?fù)u搖頭：“你一背我，我就不疼了，我的少爺是不是有什么仙術(shù)呀？”

    顧煜把他塞進(jìn)被子，點(diǎn)點(diǎn)他的腦袋：“剛還疼得走不動路，現(xiàn)在就笑嘻嘻犯渾，你這家伙這么多年一直都沒心沒肺，不把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br>
    “你還說我沒心沒肺，小時候不知道哪個孩子白天和我生氣，晚上又假裝睡不著，非要鉆我懷里聽故事……咳咳……”蕭灼華瞇起眼輕笑著，又沉悶地咳嗽幾聲。

    多年前的春日，舊街巷口的老桃樹下，一個矮小的身影踮著腳，像只小狗一樣跳起來，費(fèi)力地夠到最低處的一處花枝，猛地伸出兩只小手拽住，費(fèi)了吃奶的勁折下來，本來在嬌艷的花蕊間靜棲著的一只蜜蜂受了驚，“嗡”一聲幾乎是貼著他的臉蛋飛走，嚇得他哇哇大叫，一個沒站穩(wěn)就朝后摔疼了屁股。

    “哈哈！你們看，顧煜摘花把屁股摔成八瓣啦！”

    成群嬉戲的小少爺們正扮演著打仗的戲碼，相互追趕著亂跑，碰巧看到這一幕，個個笑得前仰后合，你一句我一句炸開了鍋。

    “我們男子漢玩的是打仗當(dāng)將軍，顧煜還在這摘小花呢，笑死人了！”

    顧煜灰溜溜從地上起來，氣哼哼地鼓著腮幫子，像一只被人招惹的小狗崽子一樣呲牙咧嘴，奶聲奶氣地叫喊：“我將來要像父親一樣當(dāng)真的將軍，那才威風(fēng)，我才不和你們假裝著玩！”

    “哈哈！你見哪個大將軍會摘花？大將軍摘花做什么？”

    “顧大將軍當(dāng)然是摘花給他的媳婦啦！”

    “顧煜還有媳婦？”

    “可不！顧煜有個頂漂亮頂漂亮的童養(yǎng)媳婦，他娘給他娶的，比這樹上的花都好看！”

    “哦哦！羞羞羞！顧煜摘花給媳婦！”孩子們哄堂大笑，尖銳的吵鬧聲像一把利劍，刺痛了顧煜小小的自尊。

    顧煜奶團(tuán)子似的小臉羞得通紅，被他們氣得仿佛下一秒頭上就要冒煙，扭頭抹著眼淚，發(fā)動兩條小短腿屁顛屁顛跑回家。

    半路上他把剛剛折到的一支桃花狠狠扔在地上，跑著跑著想起自己為了它努力了半天才摘到，還摔了個屁股蹲兒受到嘲笑，越想越虧，于是狼狽地跑回，把花枝胡亂塞到衣服里。

    顧煜跑回到自己的屋子，熱騰騰的飯菜正擺在烏木小桌上，橘黃色的斜陽緩緩灑下來，為倚著桌子繡花的清秀少年添上幾分朦朧的煙火氣。蕭灼華的墨發(fā)披散垂于白衣，面若冠玉勝芳菲，眉目間還帶著稚氣，卻屏氣凝神，極認(rèn)真地在顧煜的衣服上繡著白虎睡青云，修長白皙的手帶著針線靈巧地翻飛，手法嫻熟，一氣呵成。

    聽到顧煜的腳步聲，蕭灼華放下手中的活計(jì)，抬頭溫柔地對他笑，霞光都眷顧如此俊秀的面龐，漆黑的星眸染上昏黃，逆了一個春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