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場的白月光 第2節(jié)
吃完飯,他送我去了地鐵站。 “到家給我發(fā)個短信。”他朝我擺擺手,準備走。 “程廈,我有話對你說?!?/br> 打了一百遍腹稿,我的聲音還是顫抖的一塌糊涂。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特別喜歡你,以前你說你要學(xué)習(xí)……現(xiàn)在我想問你,能不能……” 我說了一百次喜歡他。 這卻是我第一次正式表白,我緊張的語無倫次。 那時候的我年輕好看,周圍有很多男生追捧著我,他們說我看上程廈這個書呆子,是他走運。 所以我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我們之間究竟橫擱了什么。 可是現(xiàn)在。 百年歷史的大門,恢宏的教學(xué)樓,以及談笑風(fēng)生的大學(xué)生們,都讓我無形的感受到了那種距離,我和程廈,是兩個世界的人來著。 “我還不想談戀愛。” 程廈似乎有所預(yù)料,他非常干脆利落的拒絕了我。 夜里很靜,能聽見不遠處的海浪,輕輕地撞擊著岸。 沉默了一陣,他說:“你沒事吧?” 職高少女得不到一中的學(xué)霸,那么工廠女工也得不到985的大學(xué)生,我終于沒有辦法再沉浸于那些甜美的幻覺中。 “喂,程廈?!蔽已鲱^看著他,努力的不讓眼淚掉下來:“你永遠都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對嗎?你告訴我,我就不會等了?!?/br> 他撓撓頭,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來,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說:“你別亂想,我是真的不想談戀愛……咱倆都在這個城市挺好的,互相有個照應(yīng),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過來……” 我搖搖頭,用力抱住他,他渾身僵硬,卻沒有掙脫,我一邊小聲啜泣,一邊想,怎么會呢? 怎么會有這么心軟,又這么殘酷的人。 第2章 人與人之間隔著那條線 那天晚上,我是走路回宿舍的,赤著腳,拎著很高很高的高跟鞋。 公司為我們配備的宿舍,小小的格子間,擠滿了許許多多的女孩子。離他們學(xué)校很遠很遠。 我走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見我呆坐在椅子上,女孩子們紛紛爬下床,問:“阿雪,怎么了?你男朋友欺負你了?” 我走的時候,她們鬧了好久,把最好的裙子借給我,興高采烈的給我化了最時髦的妝,事無巨細的指導(dǎo)我男人喜歡什么模樣。 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是我男朋友……”我躲在她們溫暖的懷抱里,嗚咽著說:“是我喜歡的人?!?/br>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們七嘴八舌,憤憤不平:“不就是s大的嗎?” “我三姐還找了個q大的呢!” 只有鐘萍,一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年紀最大的jiejie的問我:“你喜歡他什么???” 這個問題讓我很茫然。 程廈并不是當(dāng)時流行那種韓流美男的帥,他眼睛不大,鼻子還算挺,不笑的時候有點清冷,笑起來很乖,整個人是很舒服的耐看。 他成績很好,但是s大成績很好的男孩多的是,他們有很多人愿意和漂亮女孩來一場露水情緣。 但是我只喜歡程廈。 最后我想起的是,是他送我時穿得那件外套,駝色的牛角扣風(fēng)衣,十分簡潔,我朦朦朧朧的意識到,那是一種是用錢堆出來的簡潔,和我淘寶七十九包郵、印著蕾絲花邊的連衣裙不一樣。 我很喜歡他那個樣子。 “喜歡他有錢吧”我猶猶豫豫的說,引來女孩們尖叫和哄笑。 有錢是當(dāng)時我能說出來的全部,但,我心里知道,不是有錢,至少不止是有錢。 這之后,我仍然喜歡程廈。 我下了班之后,就找他聊天,為了有共同話題,我從網(wǎng)上買了他們院里教材,記下他隨口說過一句的建筑大師的名字。 笑死,根本看不懂。 我們公司和他們學(xué)校位于這個城市的兩端,我還是經(jīng)常跋山涉水的去找他。 他待我就像任何一個朋友,短信會回復(fù),也會打很長很長的電話。 我去找他的時候,他發(fā)了生活費我們就去校外吃火鍋,沒發(fā)就去食堂吃,他們學(xué)校的麻辣香鍋特別好吃。 吃完飯他就帶我去圖書館自習(xí),他啃晦澀難懂的大部頭,我看成人自考的教材。 其實我在空間里看到過他發(fā)的照片,他并沒有那么書呆子,在課余時間他和同學(xué)也去海濱騎自行車、去逛漫展、去周邊城市旅游。 那是他寶貴的休閑時間,他不會分給我。 他只會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讓我待在他身邊。 因此我格外的屏氣凝神,連呼吸都放得特別輕。 到暮野四合,我們?nèi)コ酝盹?,吃完他就送我去地鐵站,我們并肩走著就像任何一對情侶,只除了他的肩膀和我的肩膀……永遠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這一個拳頭的距離是一條涇渭分明的線,他任何時候都可以不回我的信息,只要他想,他可以去聯(lián)誼,去和任何女孩曖昧,而我不能生氣,甚至不能讓他覺察出,我有一點點情緒。 我不能讓他知道,哪怕他視我作塵埃,我還是喜歡著他。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下賤到了這個地步。 他大三那年,他們學(xué)校元旦晚會的舞臺劇少了一個人,他是學(xué)生會主席,就打電話問我能不能救場,我嘻嘻哈哈的說你得請我吃飯,就去了。 排練期是一個月,我每天打車來回,很快和他那群學(xué)妹們處得很好,我畢竟上班賺了三年錢,化妝品和衣服比她們的好一點點,她們喜歡圍著我問來問去“jiejie你這件衣服在哪買的?”“jiejie眉毛是怎么畫的?”“jiejie這個口紅色號怎么樣啊?” 她們嘟著嘴巴說:“真羨慕你賺錢了?!?/br> 我心里說:“真羨慕你們能在這么好的學(xué)校讀書。” 他不常來看我們排練,偶爾來總帶著一堆吃的,他玩手機的時候,我把零食喂到他嘴邊,他張口就吃了,周圍人曖昧的起哄,他抬起頭一臉懵,那是我這三年最快活的時刻。 晚會臨近的時候,舞臺劇還是有很多不順暢的地方,在晚會前一天,我在跳舞的時候,突然覺得腹痛如刀絞,血順著腿往下淌,是姨媽來了。 我疼得直冒冷汗,學(xué)妹們勸我回去,可是節(jié)目還有很多錯漏,我借了衛(wèi)生巾和褲子,繼續(xù)跟著他們排練。 期間我給他發(fā)過微信,讓他幫我買一板布洛芬過來,他沒有回,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只能強忍著痛繼續(xù)。 后來天亮了,女孩們都累得倒在地上睡著了,而我躺在地上,痛得蜷縮成了一團。 一個學(xué)妹醒過來,小聲問:“冬雪姐,你要不要緊?” “我沒事,你睡吧。” 她還是爬起來給我接了熱水,然后用衣服蓋在我身上,小心的抱著我給我取暖,我正要說謝謝,就聽見她在我耳邊,小聲的、猶豫的說:“冬雪姐,你知道程廈學(xué)長……在追舞蹈系的一個女生嗎?” 第一個瞬間我沒有反應(yīng)過來,然后,小腹劇烈的疼痛就貫穿了我,我發(fā)起抖來。 “本來不想多嘴,但是你人真的很好很好……”她的聲音在夜里聽起來清冽的要命:“他不應(yīng)該這樣。” 那場演出我一直記得,我穿了漂亮繁復(fù)的演出裙,和那些女孩們一起在萬眾矚目下登臺,對她們來說,不過是青春再普通的一個小小的點綴,對我來說,卻是借了翅膀去看天堂。 舞臺搭在cao場上,燈光絢爛迷離,就像是一場捕夢的網(wǎng),我在其中旋轉(zhuǎn)著、跳躍著、朝臺下觀眾盡情的微笑著,那個瞬間,我看到了他——很奇怪,我總能一眼看見他。 這幾年,他變得越發(fā)挺拔,帶著眼鏡抱臂站在那里看我們,氣場強大。 那個板寸頭,因為我一句話就臉紅脖子粗的少年,長成了很優(yōu)秀的青年。 就在這時,一個白裙子姑娘探出頭來跟他開玩笑,他便笑著看向她,海風(fēng)鼓起他的襯衫和女孩的裙擺,像是真正潔白的翅膀。 我收回目光,隨著舞蹈動作仰頭看向天際,真是奇怪,明明上臺前吃了止痛藥,為什么還會這樣痛,痛得淚流滿面,痛得滿嘴血腥。 那天我回去之后發(fā)了高燒,經(jīng)歷了我有生以來最猛烈的痛經(jīng)。室友命令她男朋友半夜趕來,送了止痛藥和一堆零食過來,我沒有吃,就像三年前告白后穿著高跟鞋走回家的夜晚一樣,我就是想讓自己疼。 我想試試看,疼幾次才能忘記他。 那一次,我昏睡了很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黃昏,鐘萍坐在我床頭抽煙,見我醒了,就伸手去摸我的額頭,說:“你再不醒我就打120了。” 我懵了一會,然后條件反射的去抓手機,上面幾條信息,有信用卡周報,有學(xué)妹們發(fā)來的照片,她們問我是不是安全到家了,還有幾條語音電話。 那個熟悉的頭像安靜的待在置頂,沒有他的消息,一條都沒有。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鐘萍用被子把我裹起來,只剩下一個頭露出外面,她嘆氣道:“我小時候也有幾個玩得好的小姐妹,后來我結(jié)婚之后,漸漸地都淡了……人家聊讀研、出國、怎么創(chuàng)業(yè),我跟人家聊晚上芹菜便宜一塊錢,怎么聊???” 我呆呆的看著她。大家都義憤填膺的告訴我,我沒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只有鐘萍,她終于說出了一些殘酷的、血淋淋的真相。 “人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有什么區(qū)別呢?可是長大了就該看見,人與人隔著那條看不見的線,說句難聽的,他對你可能挺好,但你在那條線外,他永遠不會考慮讓你當(dāng)老婆?!?/br> 她狠狠吸了口煙,對我道:“我當(dāng)你是親meimei才說的,你長得這么漂亮,人又機靈,只要別強求,要什么男人沒有?” 我呆呆的看著那個煙圈在夕陽的光下升起,和塵埃一起消散。 我突然就大徹大悟: 我可以跟廠里最帥的男孩在一起,也像鐘萍姐一樣,找個賺得不少的小老板。 可是程廈不行,學(xué)歷、家世、未來……我們中間橫擱著一條看不見的線,假裝看不見,但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線。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 那條線,叫階級。 第3章 美萍旅館十五塊一小時 從那天開始,我不再給他發(fā)信息,不再去找他,把周末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去逛街,去蹦迪,去和各種男孩子約會,我買了很多便宜好看的衣服,懶得去洗,偶爾出門約會,就從衣服堆里扯出一件,噴上濃重的香水。 “你終于開竅了。”姐妹們捏我臉:“這就對了,這附近好玩的地方多了。” 有個長得很帥的男孩很喜歡我,他是個理發(fā)師,總帶著一袋子零食在我們宿舍樓下等我,我終于和其他女孩一樣,可以坐在他的摩托車后座上兜風(fēng),去看電影,半夜去吃大排檔,他對我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在公共場合把手伸進我的衣服里。 有一次玩得很晚,他送我回去的時候一拐彎,到了一個小旅店門口。 “這么晚了回去多吵啊。”他拉著我,道:“就在這兒睡一覺唄?我保證不干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