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最好的小區(qū)，這種季節(jié)還綠意蔥蘢，他們家人真的很多，鬧騰騰的下來，程廈媽拉著我的手介紹：“這是廈廈的同學(xué)，今天幫咱們家出個(gè)車。”

    “讓廈廈趕緊考個(gè)駕照，哪有讓女孩開車道理?！币粋€(gè)穿著旗袍配貂絨大衣的女人，笑瞇瞇的拉著我的手道：“這姑娘長得可真漂亮?！薄?/br>
    “是，車都買好了，本考不下來?！背虖B媽嗔怪的說，又向我介紹：“這是三姑姑。”

    我笑道：“三姑姑好，您氣質(zhì)也太好了，這衣服一般人可穿不出來這味道?！?/br>
    “小姑娘識貨，這料子我自己挑，自己盯著裁縫做的?！?/br>
    我的車坐的就是這個(gè)三姑姑一家子，程廈坐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

    “廈廈，坐副駕駛不能睡覺，影響司機(jī)開車?！?/br>
    “沒事，我白天睡了，精神著呢，姑姑姑父你們也瞇一會吧?！蔽倚Φ?。

    “行，你累了說，跟你姑父換著開啊?！?/br>
    她順?biāo)浦鄣脑诤笈潘?，而她丈夫倒不像她那么長袖善舞，朝我點(diǎn)點(diǎn)頭，閉上了眼睛。

    一車人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三姑姑那個(gè)虎頭虎腦的兒子很精神，探出頭來問：“jiejie，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我笑道：“你猜！”

    他想了想，搖搖頭。

    “為什么呀？”

    “我哥哥手機(jī)屏幕那個(gè)jiejie，比你好看?！?/br>
    車內(nèi)很安靜，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程廈歪在一邊，睡得很熟。

    我打著方向盤，等車順利上了高速，才輕聲說：“啊，是嘛?！?/br>
    曲折的開上山路，到了廟里，竟人聲鼎沸。

    程廈家的散在人群里，各自去求神拜佛，一把香要五百，我就沒有往前擠，去邊上等他們結(jié)束。

    從山上俯瞰，深綠松樹枝被雪花沉甸甸的壓著，清晨的第一縷金光打在上面，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你干嘛呢？”程廈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來到我身邊。

    “看日出啊?！?/br>
    “jiejie，咱們看日出來了是嗎？上香去??！”他沒好氣的說，拉著我的手腕就走。

    大殿之中，菩薩寶相莊嚴(yán)，跪倒了一地蕓蕓眾生。

    程廈遞了香給我：“記得跟菩薩說你的愿望?！?/br>
    我俯身拜下去，腦子里一片空白。

    菩薩應(yīng)該不會嫌棄窮人吧？

    那么，讓我飛吧，菩薩，我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程廈在一旁問：“許了什么愿望？”

    我笑瞇瞇的調(diào)戲他道：“我希望我們永遠(yuǎn)都不分開?！?/br>
    他臉一紅，沒好氣的說：“又來了你。”

    我微微笑著，沒有再說話，隔著一個(gè)拳頭的距離，和他一起看著遠(yuǎn)方層層漸染的云霞。

    然后，我聽見他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說：“我們當(dāng)然不會分開啊，你浪費(fèi)一個(gè)愿望?！?/br>
    拜完神之后是吃飯，吃完飯是去度假村玩，住一夜之后第二天回家。

    他們就像畫報(bào)里那種幸福家庭，年老的在河邊釣魚，在河邊曬太陽，年輕一點(diǎn)的忙著燒烤，又有一些小朋友，尖叫著帶著小狗你追我趕。

    我一直搶著干活，幫他們燒烤、拿飲料、帶小朋友玩。

    有人問我是誰，程mama就攬著我的肩膀，親昵的說：“廈廈的發(fā)小，我當(dāng)親女兒一樣?！蔽冶阒鹦δ?，道：“我也把阿姨當(dāng)我親媽?！?/br>
    所以才幫著出了車。

    所以才照顧程廈。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活不重，但是要全程保持微笑，和每一個(gè)不認(rèn)識的人熱絡(luò)的聊天，真的很累。

    程廈一直在我身邊呆著，但人來人往，我們也沒說幾句話。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我把自己扔在了床上，看著窗外發(fā)呆。

    這是個(gè)山景房，白天看清新開闊，夜里只能看到山巒起伏的線條，一輪孤月，格外寂寥。

    就在這時(shí)候，門又被敲響了。

    是程廈，他穿那件白色羽絨服，笑得特別燦爛：“走啊，放煙花去！“

    他買了一箱子煙花，帶我去山前的平地上一個(gè)一個(gè)的放。燦爛得好像幻境，然后歸于黑暗。

    “你也來一個(gè)！”

    我裹著羽絨服搖頭：“我不敢?！?/br>
    “這有什么不敢的?！彼灶欁缘哪弥业氖址牛骸肮糯擞眠@個(gè)，把野獸都嚇跑了，咱搖著這個(gè)，厄運(yùn)就都被嚇沒了?！?/br>
    這是個(gè)類似環(huán)抱的姿勢，我的后背貼在他的胸膛，我的手腕被他握在手里。

    他身上一直有種好聞的洗衣粉味，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

    我用力掙脫開他，說：“我要回去睡覺了?！?/br>
    就轉(zhuǎn)頭走了。

    他在后面叫我的名字，他越叫，我就走得越快。

    最終他攔住我，氣喘吁吁地的問：“任冬雪，你怎么了？”

    我站在那里，忍了一天脾氣終于爆發(fā)，我說：“程廈，你們家那么多人找不出一個(gè)開車嗎？你非讓我過來干嘛呢？有個(gè)舔狗不用白不用？還是存心惡心我呢？”

    程廈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你說什么呢？你是有病吧？”

    “對我就是有病，我一個(gè)撿破爛家庭出身，我居然喜歡你。我知道我不配，可是你告訴我就行了，非要拉我來看看你的幸福大家庭，羞辱我一下嗎？”

    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

    你明知道你給一點(diǎn)甜頭，我就會犯賤一樣升起很多無恥的希望來，你為什么還要招惹我呢？

    我語無倫次，還想說什么，可是巨大的哽咽阻止了我，我就那樣看著他，拼命克制住眼淚不要流出來。

    程廈看了我很久，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從兜里掏出一張面巾紙，胡亂給我擦眼淚。

    “我真的服了，我找你開車，是因?yàn)槟愀艺f過，你沒有初一拜過神，我就想那就跟我家一起去吧！”他很用力，我的臉被他擦得生疼。

    “你心情不好，我問你你又不說，我做這些就是想讓你開心點(diǎn)。”

    我說：“我不用你可憐我?！?/br>
    “我沒可憐你。好吧，你家那個(gè)樣子，誰都會可憐你吧？”他慌不擇言，幾乎是在咆哮：“但是我家就是你家，我媽就是你媽，你明不明白？你沒有的我就想給你，錯(cuò)錯(cuò)錯(cuò)錯(cuò)哪了？”

    他一著急開始結(jié)巴起來，像極了記憶里那個(gè)高中生。

    明明很生氣，很委屈，我還是被逗笑了。

    他看我笑，更氣了：“你老把人往壞處想，我原本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

    我說：“那你手機(jī)里那個(gè)女生怎么回事？”

    “什么？”

    “你弟弟說了，我沒有你手機(jī)里的女生好看?！?/br>
    他氣樂了，翻出手機(jī)給我看。道：“那是劉亦菲，你能有劉亦菲好看嗎？”

    手機(jī)屏幕上的的確確是劉亦菲。

    他趁我不備，一把雪往我身上揚(yáng)：“任冬雪我發(fā)現(xiàn)你是真有病?！?/br>
    我迅速反擊，抓起一把雪塞到他脖頸里，他被凍得嗷嗷叫。

    煙火在我們頭頂綻放。

    我們停下來，他攬著我的肩膀，我們就這樣并肩看著這天空的幻境，這一次，沒有隔著一個(gè)拳頭的距離。

    借著巨大的轟鳴，他在我旁邊說。

    “我不會瞧不起你，永遠(yuǎn)不會。如果有人敢瞧不起你，我陪你十倍的瞧不起他。”

    “任冬雪，我挺喜歡你的，但不是男女那種，你明白嗎？”他說：“你在那么苦的環(huán)境里長大，卻比誰都樂觀愛笑，就像只小豹子，兇猛漂亮、野心勃勃”

    煙火在他肩上盛放，他看著我，很認(rèn)真的說：“你對我特別重要，我不想沒有你這個(gè)朋友。”

    我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點(diǎn)點(diǎn)頭，笑著對他說：“好?！?/br>
    “但是程廈，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你一定要告訴我?！?/br>
    “你會離開我嗎？”

    “會”。

    “我沒有喜歡的人。”他舉起手說：“我發(fā)誓。”

    程廈，你真他媽的會折磨人啊。

    第5章 這樣，我陪三杯，您隨意

    我回去就辭了職。

    電子廠的工資不高，但工作簡單，也包吃住，我們六個(gè)女孩子擠在宿舍里說閑話和煮火鍋，日子過得很快樂。

    姐妹們很舍不得我，說你傻不傻啊，這里不是挺好的嗎，沒找到下家辭什么職。

    “我得去賺錢啊！”我說。

    有錢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原來我覺得，我能養(yǎng)活得起我奶奶和我自己，就夠了。

    至于電視里那些豪車別墅，是別人的生活，我沒有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