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場的白月光 第25節(jié)
我剛走到門口,門就被他一只手摁住了。 “回去?!彼B發(fā)瘋都是安靜的,所以那時候我并沒有意識到。 我只是耗盡了所有的耐心,道:“我不回,你走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拉回來,力道之大,我?guī)缀跏潜凰麚ピ趬ι稀?/br> 頭重重地摔在墻上,痛得我眼前發(fā)黑,后來我檢查才發(fā)現(xiàn),那里腫了一個很大的包。 “程廈,你是不是有病?。 蔽沂钦娴纳鷼饬?, 而程廈把門上了鎖,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我,他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其實如果是往常,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的不正常,可是疼痛徹底惹毛了我,我破口大罵起來:“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氚l(fā)瘋滾去精神病院發(fā),再碰我一下你試試!我把你腦漿給你打出來!” 我深得我奶真?zhèn)?,潑婦罵街的十級水準(zhǔn),可是程廈就是不為所動,等我終于喘口氣的時候,他說…… 他說…… 他說:“回去吃飯?!?/br> 我整個人就被點燃了,跳著罵:“吃你媽……吃你妹個大腿飯!我給你臉了還吃飯!我再跟你說一遍滾開!否則以后我們也再也別聯(lián)系了!” 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拿手機開始叫車。 就在這時候,程廈突然撲過來搶我的手機。 我當(dāng)然不可能任他搶,可是男女的力量太懸殊,他面無表情,生生掰開我的手指,把手機奪過來,然后走到里屋鎖起來。 我真的氣瘋了! 我一路跟著他罵,瘋狂撕扯著他,讓他把手機還給我。 可是我全程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樣,他一聲不吭,鎖好手機之后,對我說:“吃飯,吃不下就去睡。” 接下來,我發(fā)瘋也好,苦口婆心的講道理也好,他始終不聲不響,安靜的吃著東西,吃完之后,起身說:“今晚在這里睡,我去給你把洗澡水放好?!?/br> 我終于意識到,我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這讓我剛剛強行壓下去的情緒呈幾何倍的爆發(fā)。 我看著那一桌東西,我今天下午趕過來,親自準(zhǔn)備好的,我那么那么誠心的跟他說話。 結(jié)果他不講理!他跟我發(fā)瘋! 我他媽怎么這么犯賤啊我! “好,吃飯!我讓你吃!”我沖過去一把掀翻了飯桌,鮮菜紅rou、熱油滾水,滿房間都是。 程廈的臉被飛濺的瓷碗碎片割傷了,但他只是不聲不響的站在那里,任我發(fā)泄。 然后低下頭,開始收拾。 “你把手機還給我!你憑什么拿我手機!”我發(fā)瘋一樣拽著他,可是他就像聽不到一樣。 明明有病的是他。 可是瘋子一樣的人卻是我。 撕扯之間,我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怒吼道:“你讓我走!讓我走!”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程廈定定的看著我,他的眼睛是兩個深黑色湖泊。 而我,終于短暫的理智回籠。 我怎么能打他呢? 我再發(fā)瘋,我也不能動手啊。 那一瞬間我甚至想到了我爸,他紅著眼睛朝我媽揮著巴掌,后來也打過我,我嘶啞著嗓子朝他吼,你只會動手!越?jīng)]本事越脾氣大! 而此刻,我坐在滿地狼藉之中,看著對面的程廈,手指在發(fā)著顫。 程廈也看著我,然后他抬起手。 用力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然后是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面色平靜,甚至稱得上柔和,可是一個耳光接著一個耳光,就像不會痛一樣。 他終于停下來,輕輕地問我:“夠嗎?” 我沒有回答。 他起身去廚房拿了一把刀,清亮的、銀光熠熠的一把刀,放進我的手里。 “不夠還有這個。你怎么解氣怎么來?!彼V癡地看著我,眼神有一種破碎的癲狂:“我做錯了,對不起,但我不會讓你走?!?/br> 我的手碰到那銀光熠熠的刀刃,很涼,很薄。 他父親那句盤桓在我腦海里的話,終于有了實感。 程廈病了。 第二天,我仍然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火車站。 經(jīng)過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又坐了五個小時的汽車,我終于來到了蛟龍村的安置點。 這里是另外一個叫做烏勒吉的村莊,是一個典型的空心村——村里的青壯年大多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大多是老弱婦孺,而且地廣人稀,全村常居人口不到三百人。 原本的規(guī)劃,是將蛟龍村村民安置在這里,兩村合并。 可是兩地的村民都有很大的意見,經(jīng)常到施工現(xiàn)場鬧事。 我剛到現(xiàn)場,就遙遙看見不遠(yuǎn)處塵土飛揚,是一個年輕的小伙,飛快的抽著馬,朝這邊疾馳而來。 我當(dāng)時因為暈車吐得全身無力,竟然傻乎乎的愣在那里。 小伙看著我傻樣,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狠狠抽了一馬鞭,喊著我聽不懂話。 電視里看馬,也不過是溫馴的食草動物,可是真到眼前來,才察覺到它如何一個龐然大物,那匹白馬嘶鳴著高揚起馬蹄,那轟然砸下的馬蹄簡直跟我的腦袋一樣大。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手將我提起來,扔到路邊。 下一秒,這年輕的騎兵快活的沖過了工地,而他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馬群,帶著一股子摧枯拉朽的力量,轟然沖過工地,剛剛搭好的路障、腳手架、推車……所有的一切都被沖得七零八落。 只剩下滿目塵土,讓人睜不開眼睛。 剛才拉我的男人沖著馬群的背影大聲罵著什么,我抹了把臉,問:“他是誰?” “村里的,小混混,三天兩頭整這么一回?!崩业哪腥私邪吞兀强h里派來協(xié)調(diào)兩村矛盾的干部:“你沒事吧,要不去洗把臉?” 我搖搖頭,但是工地可禁不起這三天兩頭的搗亂。 巴特是當(dāng)?shù)厝?,足有一米九幾,卻是正兒八經(jīng)在北京讀大學(xué)回來的,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兩地有一些歷史性矛盾,說是解放前因為水源的事情干過仗,蛟龍村殺了烏勒吉村很多人,還搶走了人家的牲口,所以不愿意在一塊過?!?/br> “但是通知很早就發(fā)了,那時候怎么不鬧呢。 “誰說不是呢!”巴特直拍大腿:“現(xiàn)在工程都開始了,另選安置點,又得損失一大筆錢,縣里沒錢啊!” 其實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這個。 原因很簡單,這兩個村子都很窮,窮人的愛恨不會那么持久,活下去才是底層人民至高無上的法則。 持之以恒鬧事背后,一定是利益糾葛。 趙煜還在市里的醫(yī)院,我自己在村子里轉(zhuǎn)悠了一會。 這邊兩個村落之間普遍距離很遠(yuǎn),烏勒吉這邊交通也不是很順利,去縣里只有一輛車,還要坐一個多小時。 而村里只有一些賣日用品的小賣部,和一個網(wǎng)吧。 老式的機器,里面烏煙瘴氣的,有一些看上去小學(xué)剛畢業(yè),一臉稚嫩的未成年。也有滿臉橫rou,一邊打游戲一邊吞云吐霧的中年壯漢。 網(wǎng)管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濃妝也掩飾不住滿臉稚嫩,翹著穿著黑絲的二郎腿,坐在電腦前吸溜著方便面。 “上網(wǎng)多少錢。”我用普通話問。 她白了我一眼,說:“自己不會看??!” 墻上是刷了字“上網(wǎng)一個小時一元?!?/br> 我道:“你會說普通話?。刻昧?,我找了好久找不到會說普通話的人?!?/br> 她回復(fù)我的又是一個白眼。 “要不要賺點零花去?”我說:“我要在這邊做點生意,需要一個翻譯?!?/br> 她斜了我一眼,道:“你能給多少錢?” 我最會和這種女孩打交道。 因為那就是年輕的我。 于是,我用一支mac口紅,和以一天十五塊錢的價格。 擁有了一個漂亮的小翻譯。 我沒著急去村里了解情況。 先跟這個小姑娘聊天。 巴特很納悶,問我:“你要了解村里情況,你應(yīng)該去問那些老人家,跟小姑娘套近乎有啥用啊!” 我說:“這種不念書又漂亮的小姑娘,八成有個當(dāng)?shù)剌^為有名的男朋友,而這位年輕的男朋友,一般都是鬧事的主力軍?!?/br> 我猜對了。 小姑娘叫哈日娜,才十七歲,她有一個又帥又拉風(fēng)的男朋友,在運輸隊開大車。 “我老公是三中打架最狠的?!彼f:“有一次為了我,跟縣里社會人打架,一打五,他差點把對面打殘了,才退學(xué)的?!?/br> 我給面子的驚呼:“這么狠。我得認(rèn)識一下?!?/br> 公司給我配了輛車,我開車帶她去縣里找那位男朋友。 這一路上泥濘顛簸,我差點吐了。 “青龍!”哈日娜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