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場的白月光 第54節(jié)
緬甸的項目,公司之前并沒有做過,相當于我就是第一批部隊,從零做起。 這難度、耗費的心血絕對難以想象的。 她看出我的遲疑,道:“當然,還有幾個人選,但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個不錯的機會,把這個硬骨頭啃下來,以后在總公司,你就算真正的立住了?!?/br> 這句話的暗語是: 如果你不接這個項目,在總公司的職位,就岌岌可危了。 我收起那份文件,道:“趙姐,您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 奶奶還在北京。 我提前回到家里,整理好換洗的衣服、病歷,就打車去了高鐵站。 距離開車還有兩個小時的空檔,我去小賣部買了瓶白酒,坐在麥當勞里喝著。 奶奶就要手術了,這些天我一直在兩地奔波,工作耽誤了很多,不怪蔣總對我有意見。 就算他不說什么,這個項目也早晚派我去。 老馮墻倒眾人推,如今成了反面典型。 可是公司不能沒有混不吝、能打硬仗的人,之前老馮能上位,就是別人吃不了的苦他能吃,別人啃不下來項目,他能做——當時公司并不在乎,他用的手段是否干凈。 現在老馮走了,我就是他的接班人。 如果我不能接他的班,甚至不能帶項目——安總養(yǎng)我干什么,在辦公室做ppt么? 被辭退,是早晚的事。 可是奶奶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她沒有醫(yī)保,我給她買的保險,也只能報一部分。 我還要還房貸,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可是我走了。 我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瞞著,瞞得再巧妙,她也知道點什么了。 昨天半夜,突然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哎呀,這回你什么時候走啊?咱倆沒有好好呆過幾天呢,唉?!?/br> 她會像這些年一樣,摩挲著我的照片,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等死。 第54章 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是鐵打的。 我奶奶還是知道了她的病情。 也是我犯賤,把這事通知了我爸——我奶心里一共倆人,一個我,一個我爸。 結果他大發(fā)雷霆,在醫(yī)院走廊里咆哮著鬧: “你有沒有腦子??!她多大歲數了讓她做手術!手術臺她都下不來!” “我都打聽了,這病根本治不好,后邊嘩嘩燒錢??!” “都這么大歲數了!你這不是平白讓她遭罪么!” 我說:“第一,醫(yī)生說了,她身體狀況可以手術,第二,我有錢,我燒得起?!?/br> 奶奶在病房里,臉也白了,畏縮成一團。 我走進來,握住她的手,道:“我跟你說兩件事,第一,我手里有幾百萬,你要是扛過去,咱們可勁兒花,第二,我不走了,我就陪著你,你想不想見我結婚?想不想見重孫子?想咱就把這個坎過去?!?/br> 奶奶依舊精神萎靡,一言不發(fā)。 我出去的時候,于詩萱站在窗口,春日的新綠襯得她面若桃花,說出的話卻挺傷人。 她說:“三歲小孩都知道怎么選,你真的太蠢了,任冬雪?!?/br> 我走過去,把頭靠在她肩膀上,道:“你閉嘴,讓我歇一會?!?/br> 其實我已經毫無辦法。 怎么說呢,這個世界給窮人的選擇,就這么多。 奶奶最終還是選擇做手術。 進手術臺前,她枯槁般的手拉住我,道:“雪,你要嫁人,找個好人?!?/br> “你出來我就嫁?!蔽艺f。 她又拉住我爸,說:“心別長偏了,雪也是你的閨女,你都不心疼她,還指望誰心疼她?” 我爸紅了眼圈,說:“媽,你放心吧?!?/br> 我看著她被推進了手術室,突然發(fā)聲哭起來,涕淚橫流,毫無形象。 “奶——” “奶啊——” 整個走廊里回蕩著我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爸拖住我,說:“你哭喪呢你,別哭了,不吉利。”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哭。 可是太痛了,我不知道怎么咽下這龐大的委屈和痛楚。 —— 手術是成功的。 這個的意思是,她沒有死在手術臺上,也成功切除了病體。 但是,一旦轉移,這幾十萬,就相當于白扔了。 北京沒有床位,可以回地方醫(yī)院治療,她可以回家了。 “咱們回哪???”她還虛弱,迷迷糊糊的問。 “你想回哪???” “我……想回老家。” “那咱就回老家?!?/br> 我們回到了東北,奶奶那間老破小早就被賣了,我爸也不可能讓我們住,我就租了個房子,一個月一千塊,帶個小院子。 我爸問:“你也該上班了,我來伺候你奶,你一個月給我六百塊錢吧?!?/br> 這錢要得也不多,但我還是沒給。 我說:“不用,我自己伺候?!?/br> 畢竟,我辭職了。 我爸瞪得眼睛溜圓:“你說啥?這么好的工作你辭職了?” 他整整罵了我一個小時,摔門而去。 那是一段昏昏暗暗的日子。 膏藥的味道、老人味、空氣渾濁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 以及整夜整夜,奶奶痛得睡不著覺,無意識的呻吟,無限的在我耳膜放大。 最后一次檢查,她終于可以出院了。 我每天喂她吃一大把的藥,幫她按摩身體,親自給她做飯吃,帶她在院子里一點一點的走動。 陽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路過的人說:“老太太,你孫女對你真好啊!” 她臉上就會帶點紅暈:“我啊,有福氣!” 夏天的時候,院子里長滿了雜草,蓊蓊郁郁,我買了一大缸,養(yǎng)了錦鯉和蓮花,給奶奶看著玩。 她笑了,說:“這院子不錯,等我明年病好了,好好拾掇拾掇?!?/br> “好。” 秋天小區(qū)外面滿地都是晾曬的大白菜,我也買了一百斤,曬在院子里,按照奶奶的吩咐積在大缸里,正宗東北酸菜, 冬雪覆蓋了院子,窗沿結滿了冰溜子,奶奶顫巍巍的在玻璃窗上貼著窗花,說挺漂亮。 一開始我手機上全是各種信息。 前公司還有無數的人找我,包括不知道我離職的人,一口一個任總的奉承。 冬天時已經沒了聲息。 只有暴龍李工幾個人,祝我新年快樂,約好了等出行方便的時候,來東北看我。 我一一回復。 終于第二年春天,復查的時候,醫(yī)生告訴我,沒有轉移。 啊。 我建造過大樓,闖蕩過非洲,帶過幾千萬的項目。 可我知道,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奇跡。 奶奶像她說的那樣,開始拾掇這個小院子,我沒攔著。 我請了一個做過護士的保姆,也給我爸那一個月五百塊錢。 然后我就開始面試了。 行業(yè)不好,整個市場是萎靡的,雖然我的履歷對于老家來講,還算漂亮,但是還是被各種挑刺。 “你在s建待過,那怎么出來了?聽說那里不太好進??!” “落葉歸根嘛!”我笑瞇瞇道:“咱東北人在南方待不住。” 對方嗤笑一聲,說:“是虎落平陽吧……哈哈哈開玩笑的,別介意??!” 也有介意我學歷的。 “這,連本科都不是??!那可能就得從底層干起了,你可是當過領導的,能行么?” 我還是笑瞇瞇的:“有活咱就干啊。”